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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悠悠

时间:2017-08-01来源:悦读文网 作者:王为璋 点击:

脆黄一片,受力于北风寒潮,倾斜着向南似醉欲倒,相互挤擦,相互掺扶,昏沉贪睡,呼吸的酣声溢出油腻氲氤。几个劳力镰刀飞舞,收取了精华,遗下一根根朝天的油菜蔸子;潜水泵送来的河水缓行缓止,慢浸漫泡;耕整机盘旋婉转,一路歌唱一路兴奋一路摇摆;次日的早晨有如一面无逢的玻璃镜子,敞开无私胸怀接纳蓝天、流云、鸟飞、树摇。

原创艺术家们口朝黄土背朝天,兴高采烈地把生命的绿色点点植得排排行行;阳光照耀,星星值守,月挂珠露,空降甘霖,不几天,绿茵原野舒卷天际,轻风拂过,如舞台的旋律,波澜张痴着起伏变色,张张笑靥戏虐仰首面向天堂。

是上空的磁性在吸引在拉拽,作物抽丝拔节,贪婪上蹿;是温度的叠加与积累,秧苗分蘖又粗壮;是天的制造、地的贡献、人的陪护、自身的努力,孕育了稻穗,吐出了串串“马尾鞭”。夏天浮胀张狂,把太阳抛起又丢下;秋天的画卷己是甸沉沉金黄一遍,迎着绚烂阳光,弯下饱满的穗垂,催着风儿奔跑,细浪层层。

谁的编辑?谁执巨笔?是马良的才华?把静止的土地,衍生了田园的浮胀,用生命的绿色,长成金黄色甜蜜笑脸。

一个春秋,一个冬夏。

如果说这是一本画册的某一个页面,革命河就是这本摊开着的画册的中间装订线。生命的画册随着春夏秋冬的更替而变化,随着人的思维、人的勤劳而绿得妩媚,黄得陶醉。

这条装订线过去叫“千金沟”,有些随波放荡,自然弯曲。后来有人插了一排红绿的三角小旗,七六年的冬天就把它划得径直。正划线的时侯,广播里说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逝世,胜过惊天霹雳!悲悲切切哭了好多人。于是这条水渠取名“革命河”。

一条寂静小河,南北走向,上接古老弯曲的内荆源头,下通澎湃潮涌四湖大河。蓝天渲泄,瓢泼大地,小河无怨无叹,把所有的所有,把该来的和不该来的,把各路神圣,一并接纳,一并拥抱,一并承载,一并送到想去也该去的地方;晴热持久,骄阳似火,小河默默无语,把南边四湖水牵动,把内荆河吸引,让两岸儿女尽情畅饮,哪怕露出自己丑陋的身子,赤裸面天。

领着小河的旨意,水儿沿着弯曲的小沟,寻觅庄稼需求,自在运行,灌溉田园,保证作物健康、正常生长。有时,水儿也好生困惑:正当沿途趋进时,失去了路径,小水沟没有了,本来是一条直直的小沟,路被挖成一个凹形,填平了小沟,种上了作物!四周土地都知道:狭隘老头敖是顺,挖了别人的路填了小水沟,占了种庄稼,真是可气可恨。可惜可惜,人死了多年,丢在世上的却是挖田拱界贪占土地的污名。占用面积二十来平方,百年累计两亩地,百年收入有多少?百年遗名多可悲?

有的人死了,飘过是怀念!有的人死了,留下是悔伤!

革命河两边坡岸秃秃光光,不是土壤不生草,不是人懒不栽树,而是小河要行船,要拉纤。春天农资农具经小河去到田园,沉甸甸秋粮回归拉进家门,小河承载百姓的勤劳和喜悦。小河边无树,船只来来往往小河底也无草,偶然露底,大鱼小鱼一阵跳,大人小人下水捞。水窄鱼儿急烦躁,泥溅脸花欢乐笑。

只要有水,小河就有大鱼小鱼,因为它连着四湖河,四湖河连着长湖、洪湖、三湖、白露湖。水是活的,鱼也是活的,只要有水,就会有鱼,只要有鱼,就有清洁的河流。天降暴雨,禾田放水,拿上一片瓦,接上小筲箕,也能收获小鱼儿,稀煮鲊胡椒,清香又开味。

早晨,小姑娘大媳妇下河淘米、洗菜,筲箕放低,大胆的浮头昌子蹿进埋伏圈,猛然提起,细小虾米活蹦乱跳,逗乐姑娘、媳妇一脸笑靥。远处铿锵棒槌正捣衣,节奏平稳深沉有力;近前美少女披开青丝,就水理云鬓,对镜观翘眉,少年撑船划过,打碎了“镜子”,湿了少女绿衣。

三伏六月天,三两童儿光着身子翘着屁股在河边扑腾扑腾,打起水仗还撞到鲤鱼,早己忘记太阳还要西沉,爬上坡来,不见了那遮羞的衣裳,捂住胯下转团团、团团转,那个急呀?!那个急死人呀!

几只鸭子跟着鹅崴,恼了童儿,招来泥块。不容质疑懒得辩解,伸开了翅膀露出洁白掖毛,扑腾扑腾四散飞开。

落叶总在秋天,尽管万般无奈,万分不舍,牵肠挂肚,却脱了联系飘荡而去,一路回望一路翻转一路思念;失去儿女的树枝亦在颤抖,高举低招深深呼唤渐行渐远的飘荡,悔恨不该,不该把手松开,但自然的体征让你无法抵抗;风儿残忍,哪管树梢呜咽嘶哑,载着柳叶如箭狂奔,载着杉针直钻缝隙,载着枫叶滚了又滚,落入乐呵嘻笑的小河水中,小河的鱼儿哪能知晓,哪能知晓树叶撕心裂肺的离悉伤痛,一味地胡搅莽缠树叶,寻求自己快活、热闹。

失去了绿叶装饰,树干显得荒凉,大地也显得荒凉,小河更显得荒凉。但地下含蓄一股宗气正在集会,正在凝聚,等待春天的太阳。

冬去春来,小河荡漾!

                       二

有河就有公路,这是政府规划,也是自然规律。

跨越公路,丢开出场,政府规划修建集体新农庄。七九年,乡村非常非常困难。统一宽度统一深度统一高度,为了集体形象,村民只能抢了天盖,砌的却是土坯墙。过了“资质”验收景场,居民总是提心吊胆在安全上,因为一场暴雨,暴雨脓泡了一堵土墙,墙垮压坏了少年郎,造成了人间悲伤。

悲痛过后是改良。望天,天不会降;望地,地不会长;只有靠劳动的双手,才能得到最好的解决方案。小河西边上有处高高的坡岸,七家八户联合,土法上马,垒起土窑,办起了砖厂。

栽了中稻秧,过了大双抢,刨开一片地,平整砖坯场。砍了柔韧的槐枝条,弯成半月弓一张,绷上细细钢丝弦,好切土坯样。木匠选择桑槐,又锯又刨制砖模(俗称砖盒子)。铁匠又烧又锤制成花锹,细工薄碎泥丸。镢松土,泼湿水,返锹时再谨慎增加水量,水多了,砖坯易裂口;水少了取土、扳砖都不顺畅。泥揉干了,挖不动,搓不圆,坯不正;泥揉稀了,特粘糊,太稀瘫,难晒干。所以,用水时严格控制,审时度势,再是赤脚捅泥巴。脚脚都要捅到位,真是筋疲力尽。有时也请牛大哥帮忙,泥巴揉得面团似的黏稠软绵。收拢稀泥滩,防晒防水灌。

热在三伏。太阳还在沉睡,星星正在值守,小河两边己是噼噼叭叭一片声响。砖模拌了晒干的细土沙,放置腰高的砖板凳上,弯腰双手挖出适量泥巴,搓揉圆软泥团,举过头顶,既准又狠,拍进砖模。一下两下,弯弓钢丝断除盈秃,随手掷去边上。端起砖模,轻扣砖凳(扣松泥与模的间隙),提步奔赴砖坯晒场,前弓后箭,弯腰,砖模与场地平直,反扣,提起砖模,砖坯落地初成。连续,周而复始,继续,如驴围着磨盘转。

晨曦带露,一行行新生的土坯正等待强烈的太阳。趁着晨清气爽,满脸泥斑,满身泥块的村人正在紧张繁忙,争取时间,扳完拌和的泥瘫。

烈日炕阳,四周似火一般,扳砖人的希望和《卖炭翁》恰恰相反,再升点温,让砖坯早一时硬,早一点干。迎着如蒸的太阳,踏着滚烫的地皮,流着豆粒大的汗珠,扳砖人弯着腰,一起一伏,收取砖,排成行,提起拼板,把土坯整理规范。

顺着晒砖场,选择好基础,把湿砖坯分列组合,上架上墙,让烈日,让轻风,把土坯晒干吹干。安排合理时间,泥潭的土块早己用水发胀,继续花锹返动,后面的土坯砖继续上场。

伴随高温,扳砖人时间紧张,除了吃饭、上床,人影不离砖场。单兵作战,单兵上场,夫唱妇随齐努力,每天出砖六、七百,半月才能完其功(每窑装进七、八千)。还要老天开恩,天天都出太阳。偶有一阵跑暴,前功尽弃遭殃。

扳砖绝非轻活,没有劳力别作,脸上晒起黑壳,浑身肌肉成沱,还要耐性勤奋,想减肥?最适合!

上了堆,上了摞,下雨早遮盖,天晴勤揭开,日晒秋风常干燥,土坯才能干过“心”(透)。

如果说讲质量,只有阳军叔扳的砖最尖端,每块四平八稳,块块如样。

准备烧砖窑,先要备烧柴。一边揭、盖砖坯,一边收割中、晚稻,一边组织烧柴。河南烧窑宋师傅估计过:每窑需柴草约万斤。一般家户不够用,哪怕早起晚归沿堤沿埂砍野草,还是缺口多多。临了装坯进窑,才把事先议好的远近烧柴,用秤称,论斤论价挑到窑边。

“烧窑”两个字,说得好轻松,实际操作可是大工程:先说装坯进窑,就要八到十条壮汉,没有其他设备,只有一个“挑”字。有远有近,都有上坡下坡。远看土窑很大,其实里面很小,人多就会拥挤,只能循序渐进。人少就会断链,耽搁有限时间。当时劳力都以串工为主,也就是你为我帮忙一天,明日我再还你一工,互帮互助。

齐心合力,有条不紊,紧张有序。顺利封顶、砌窑门,点火烧窑。

小窑大概三天不熄火,开始是细火慢动作,烘烤砖坯,防止土坯不能承受火烈烤炼出现砖暴,一般三到四个小时;根据烘烤情况,才能大火烧砖。大火要烧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烧柴多,出灰多,劳苦多,必须轮班倒换。后期是“熬火”,进柴少,出灰少,也就是窑内砖坯相互烧烤,等待全部烧透;宋师傅时刻“瞄青”(注意砖的焚烧变化和进程)。最后是硬柴“长火”,也是最后冲刺。

封门、封顶、封烟窗。

下水。窑顶人工造好了天池,挑水上窑顶,安了塑胶管,放水进窑内。这是一个技术工程:放水快不得,快了伤砖,伤水砖出窑如渣;水慢不得,慢了砖青、红不一,有伤“颜面”。这急得缓不得的事儿也要拖着疲惫身子,耐着性子慢慢陪伴一天半。

掀开窑顶,敲开窑门,多半是欣喜,也有失败的忧愁。带灰的青砖清脆地转出窑洞,挑回家门。

连续三年,连烧三窑,才能做起三间大房。

当时烧窑,村村都有,可谓浓烟四起,连续数日,不见空气污染,阳光一如明媚;小河清澈见底,人畜河水同饮。到底是桔杆焚烧污了天空,还是工业污染了水面?

乡人离不得小河,小河离不得村民。乡人与小河相互依赖,小河把村民悲欢离合承载。无论起早贪黑扳砖,还通宵达旦烧窑,小河静静悄悄不离不弃把乡人始终陪伴。

                           三

小河如轴,轴卷乡村历史,轴卷大千世界。

河上有桥,木柱木梁木板。桥面木板间有缝隙,缝隙间可以看到河里的水,看到河里的鱼。小朋友常常扑在上面欣赏水底世界。忽然,桥头院墙内铃声响了,小朋友急急忙忙奔进课堂。

这儿有个真实小故事传得很迷茫:

一年级的小学生,老师抱着婴儿,口诉课堂:a——,同学们跟读:a——;老师:o——,同学们:o——;老师:e——,同学们:e——,老师全神贯注,学生声音清脆。

老师:a——,同学们:a——,突然老师手上的婴儿哼了,伸手轻拍婴儿,轻声地:哼嗯——哼嗯——,无知的同学们大声:哼嗯——哼嗯——

老师一下傻了眼,红着脸、热泪盈眼圈、羞涩、尴尬、窘迫……

我可敬可爱的民办老师在此特殊条件下,犯下无奈的过失,吓得自己没了办法。

琅琅书声,伴随涓涓小河,走过春秋,走过冬夏,进来的是无知呆萌童娃,送出的是一茬又一茬蓬勃少年初露才华希望之花;不变的是春天绿荫参天繁华,冬来冰冻凋零与老旧校舍、教室,还有一群辛勤园丁从青春韶华渐渐变成皱眉眼花,变成满头银发——民办教师。

创建学校伊始,杨厚枝还是青春年华,英姿飒爽。知识虽然不多,但教学科目“满堂滚”全部都能上能下,哪里需要哪里就是他。在缺乏知识青年的上世纪五十、六十年代,学校抽走了一个又一个老师从政提干。很多次很多机会也要把杨老师“调”走,但是,“台柱子”杨老师走了,学校就会散架,现实不容“拆换”而一次又一次地被迫留下。

还有一个重点,让杨老师放心不下:上级组织分期分批派来了很多高学历有知识的老师,一个也难得“蹲”下,不是来“镀金”,就是推下的“皮球”,还有不作为,或自习备考,过渡实习,就是不为学生的前途去考虑,去执教,去育人,误人子弟,践踏祖国花朵。一个不争的事实说明:地方的教育只能让有爱心的地方人来承办。

于是,认真负责的杨老师,一腔热血,身体力行,潜心执教,甘为人梯,被推到了学校最高位置——小学校长。于是,走村串户家访;重新追回失学儿童;代付贫困家庭学生书本费……杨老师觉得正常又平常;于是,润物无声,因人施教,取文海滔滔一瓢,滋轮流莘莘学子,稳惶惶乡民之心,献一世赤诚之爱。

从童稚的1、2、3、4、5,到妇女扫盲班;从群众大会的布置,到全大队的紧跟形势的标语书写;从国家政策分发到户,到人口普查,只要关于书写或数据的填写,老师们都主动或被动参加。因为我们的老师是民办,工资要从村里拿,若是怠慢、若有思想情绪,明天或就不得站在讲台之上。

毛泽东主席说过:“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套用一句话:一个人做一件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做同样一件事,而且“升迁”无望。习近平主席说过: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爱国。一个小学的民办教师教好一帮鼻涕娃娃,教好起步的优良习惯,完成阶段性的教学任务,也就是爱国!大集体时期,杨老师与社员同工同酬,“记靠工”,国家有困难,各阶层都须艰苦朴素。改革开放,国家出了一些好政策,但老师们长期混迹在“鼻涕朋友”之间,知识得不到提升。年龄有了,教龄有了,阶段性的过硬教育质量有了,得到的奖状奖杯有了,文化考试总是不能达到。多次考试后,上级领导为杨老师“设置”特殊考场,对他“无限制”,他却诚诚实实没能左瞄右抄,只能又一次“糟糕”。因为他说:当老师都作弊,我们的学生会怎样?我们的社会会怎样?我们的国家会怎么样?

最后,有一批“特转”,却没能过“土地爷”村干部这道坎——因为先年年终,杨校长代表学校去找村书记讨要教师工资,没有陪书记在麻将桌上讨论讨论,过招过招,一枚印章,黑去了杨老师一辈子的辛劳。那么多工作要做、要想,那么多学生的双眼在渴望,他无暇上申下诉去讨要自己的荣耀。

曾经,一位山区民办教师,为了得到一纸教师证书,精神失常,不幸跳崖。

是的。《英雄儿女》中王成的原型——蒋庆泉,没有像电影中描述的那样牺牲,而是被炮弹震晕后不幸被俘,战争结束后回国,受到不公正待遇。十年动乱后中央落实政策,当上级机构千辛万苦在辽宁锦州老家找到他后,政府要给他特殊补偿和特殊照顾,老人拒绝了,唯一的要求是一枚抗美援朝纪念章。总政治部满足了他的要求,特制了一枚参战纪念章。并用特殊仪式授予英雄。

人的一生有何求?“荣誉”二字值千金。

我们的父辈,我们的老人需要的并不是美味佳肴、华堂楼宇、“特殊照顾”,他们要的只是一纸“纪念章”、“纪念证”,英雄的蒋庆泉老人得到了,因为他是英雄。而我们的民办教师,为了祖国的繁荣富强孜孜不倦,默默无闻,埋头苦干工作一辈子,却没得到一纸“证明”,你说悲伤不悲伤?你说社会公平不公平?难道说我们的民办教师为了人民的教育事业劳动一辈子,值不到国家的硬纸一张?!

人老了,病也来了,虽然全村人都在他教室坐过,虽是地方名人,来到武汉却如入迷宫,被可恶的医骗子,拉到东西湖某医院转了七、八天,透视、抽血、CT,钱花了,时间花了,病却在他心里上绝望了。

一所学校,不是唱独角戏的地方,还有黄明生、兰林顺、邹忠华、柳会荣。。。。。。也一样执着地坚守在偏僻的乡村原野上。去年,为了支持长期坚守在湖乡的民办教师,且一直工作成绩优良的先进基础学校,国家出资把老旧的校舍加固、装新,让留守的老师们看到了希望,而对于自己的待遇,对于自己的荣誉,却无曾奢望。

曾经为“先有实践还是先有理论?”争得脸红勃子粗;后来又有“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口沫横飞;同为太上老君门徒的八仙也因手中法器而调侃谁先谁后:手执“莲花乐”的张果老因法器材料大而争说没有大材就不会有小材;手执玉箫的韩湘子却说:没有小材怎么能长成大材。从读书启蒙到成龙成凤,少不了连续、沿途先师教育指导,自身不断努力,才能功成名就,才能至功至伟,一揽无余之后我们谁去拜见过自己启蒙恩师?是不是早己忘记了坚守乡村的民办教师?

“前身作了恶,今生教蒙学。”可见蒙学之难,而我们可敬可爱的启蒙老师却是如此艰难!

小河的下游,连着一片荷塘,荷叶张开簸箕大的叶面吸收阳光,输送到她的根上。春雨纷纷和夏雨扬扬,她撑开巨掌,坦坦荡荡,无论撞击轰响,还是轻歌呤唱,偏一下头,把清醇甘霖倾进池塘;尖尖的荷花,粉的、 白的、红的,透过绿叶,紧包着孕中的婴儿羞羞登场,待到腹部鼓胀,美丽花片一叶一叶,无声无息自然绽放;微风轻柔,美丽花瓣一叶一叶,无声无息自然凋散。

                         四

革命河不宽,四湖河的水大,它也跟着涨,四湖河水落,它就自然低小,有道是大河无水小河干。水不大,再大的风也吹不起巨浪。但它是河网的一部份,它是社会的一部份,社会和地面不能没有它,它与社会依恋、缠绵;它与人类同生共长。

有喜有悲是人生,有利有弊是现实,有好有坏是哲学,有成有败是规律。灵性的小河把酷暑与严冬坦然顺过,把不该发生却发生了的事牢牢记着——

革命河畔的村民,犹如冬天里大雪飞舞的人们纷纷穿上棉衣一样,随着打工大潮的涌动南迁北徙,小河周边也只有留守的老人和学生、儿童。

A家也是一样。新接的五婶把结婚时的金银首饰交给婆婆收藏,跟着五叔去了南方。婆婆身边还留有老三家在中学读书的两兄弟和老四家一个读小学的女儿。一年的时间并不长,腊月头五叔五婶回家过年,向婆婆索取首饰,准备在春节喜庆期间打扮打扮。婆婆从屉里摸出钥匙,用板凳搭台,在衣柜顶上挪下箱子,开了锁,却没能找到五媳妇的那些戒指、项链。“兔子不在旧窝里”,婆婆一下傻了眼,站在面前的五婶也变了相。

谁动这包“奶酪”?五婶亲自给了婆婆,婆婆亲自上了锁,而且放得老高。一年时间太长,三百六十天也没有常翻常看,如果中途发现情况,也会及时通知五婶五叔。但是门锁、家具、箱锁都没变样,如果是外贼,整个箱子就不可能还是原样。可能是家贼?!(有些事连隔壁也不能张扬,免得坏了自家孩子名身)。婆婆一边呕气,一边在孩子们中间查访。

老三和老四都还在远方,五叔五婶和婆婆只能一哄二骗,希望得到真相。几番查问几番试探,并报了价值约两万,老三家的弟弟才没抵抗。五婶没有急也没有嚷,只说你告诉我,我去用钱把首饰赎回。小哥哥也做了安抚工作,说好陪叔婶去赎回金银。小兄弟俩并列前面走在小河的公路上,五叔五婶骑摩托正在跟上。突然间,弟弟说肚子疼,哥哥惊愕怎么了?弟弟说出门前吃了老鼠药。

哥哥一阵哭喊,五叔骑摩托飞奔医院……可惜可惜,回天乏术。

可怕的游戏机!可怕的社会现实!无论父母赚回多少钱,没有了孩子,给你金山银山又有何益?!

一个父亲,把自己的父亲交给刚结婚的儿子,奔赴沿海城市。春节回家,老父亲坚决要求跟着儿子,不跟孙儿。没说孙儿如何不好,也说不出孙儿哪里错了,只是要求儿子把责任和义务担当。末了儿子无奈,把八十多岁的老人带着一起辗转远方。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出门第二天的火车上,老人去了天堂。儿子的工作紧张,不得回头家返,只给家人亲友说了电话,把老人就地火化,骨灰带到工作的地方,放在床铺边上,天天和父亲睡在一起,唠嗑一些贴心话,也作儿子的一点“补偿”。整整一年,腊月了,才让老人魂归故里,落土为安。

是晚,B姓的女中学生放了晚自习,骑着自行车,行走在公路上,被一辆疾驰的汽车撞击,女学生当场死亡。

不想说是地方的狠人在开赌博场,专车拉人的疯狂,也无意一一翻开人间的无情悲伤,只是社会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动荡:老的老,少的少,中坚力量离开故土各奔四方,老人缺失儿女孝顺,子女缺失了父母慈爱,老与少中间缺失重要的一环,使一个完整完美的体系支离破碎,狼迹不堪。

隔代抚养出现娇惯、放纵、无奈,扭曲本质现象。更重要的问题是社会知识更新飞快,科学器具、科学语言、科学文化在隔代中存在盲区摸索现状。如果把人的传承比作一座延伸的桥梁,祖墩、父墩、子墩、孙墩,移去一个桥墩,这座连惯的桥梁绝对摇摇晃晃。

一个幸福的家庭是三世、四世同堂,儿孙绕膝父母在堂;一个平安社会需要文明、和谐、老有所养、幼有所育,太太平平,顺顺当当。然而小河边人群社会己是东逃西散,满目苍夷,破烂不堪。

常有“儿行千里母担忧”,也有“母行千里儿悲伤”。是什么问题让社会如此难堪?

                           五

革命河上最原始的公路是泥巴路,下雨一包糟,天晴一把刀。住在公路边集体农庄的人们每年都得换新套鞋;后来乡民自行组织捡来砖渣,凸出的砖角挺得牛也开蹦,农庄人们每年都要换球鞋;后来省民政厅捐助革命老区,给公路铺上了油渣,三、五年油渣公路被进出的粮食车辆碾压得坑坑洼洼,适逢国家“三农”下乡才修了水泥公路。公路只有三米宽,不知是国家测绘设计人员没有实地勘测、门逢里看了乡村,还是修路的建筑工程公司克扣了计划银两,刚好只容一辆小车行驶,如果“错车”,必须张望又张望。

走出乡村,城市建设四车道、六车道、八车道。乡村公路不是羊肠小道,却只是窄窄小路,就因为这窄窄小路,频繁发生事端。

有人出远门,也有人回家办小厂。有小厂,就有材料进出车来车往。

厂不大,老板只是试探:顺则扩展,阻则收场。小厂持续好几年,一步一步在成长。

2012年12月31晚,夜幕刚刚拉上,眼睛有些昏暗,小厂的三轮摩托送货归来,沿着小河的公路,走在回家路上。迎面一辆两轮摩托,开着大灯,马力十足,直往前闯。三轮车司机,也是小厂厂长,被大灯直射,眼睛己经失去亮光,(左边是河,右边是谷蔸子田)不敢也不能左边偏让,只能减速,缓慢缓慢。想不到,摩托毫不减速,径直撞靠在三轮摩托右边上,两轮摩托车车手把持不住,滑出窄窄公路,倒在水田边上。重要的是后边驮着一个肥而有病的姑娘。

交通意外,实在正常。电话方便,交警很快到场,一切可以照章办事立案。同时,司机兼厂长电话老板,老板“意见”得当:无论谁的过失,只要不出大事,有伤先送医,责任由交警来判。

但是,事发之后,周围的人,包括亲邻朋友纷纷到场,开始了“亲不亲家乡人”,能够私了“何必”要去“公堂”。

事故真的不大,双方都有诚意,中间有地方知名人士斡旋,交警再三交待才肯撤离。

想不到的一件小事,交警认为可以私了的事,幕后弯弯绕绕真难。如果是交警裁判:三轮车驾照、牌照齐全,行驶速度缓慢。而两轮摩托,无驾驶证,无牌照,两车相会开大灯,酒后驾驶,会车不减速,条条全责。交警撤离后,被知名人士告知“好说”,后面却是三轮车全责。

说起来“乡里乡亲”,实际上设置圈套。厂家花费一万一千多,实际医院费用五千多元,再通过农村医保,报销两千多元,共有九千多元不知了方向。除去路费、送点心意,这九千多元到底开销何方?小厂长说不出答案。最后还要赔偿肥而有病姑娘三千元。

秃子头上的蚤子,一目了然的事实,在“乡里乡亲”中,“厂长司机”被啰七里八的语言恐吓得没了主张。明明是有理,背后遭了殃,走南闯北的老板自然知道井底之蛙的技魉。静静小河在观望,乡间此种事例太平常。先讲宗族,后说霸权,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出场的中间人,常称“二政府”。诸君如允许,简介其过去:

小小家务事,父母妻儿意见一致,其意偏颇,再三商议,不合其意,其孤注一掷,撕衣砸具,关门放火,家人不得不“臣服”。竞选村书记,时间“碰巧”在老书记儿子结婚当天,失去了竞争对手,结果可想当然;执政一届,毫无建树,坑害教师,村民蜚声。后来换届,其正在建房,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撤销。巧似三国曹操挟君子,后司马挟曹孙。

一位社会观察人士撰书说过:当前乡村“无知无能当干部。大凡有一些头脑,肯吃苦耐劳,都外出打工或谋业。只有好吃懒做,没有能力的人守在地方当差。因为这些人胸无点墨,胸无大智,地方经济也就无法展开。熟话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车头抛锚,全车瘫痪。这些无知无能的人当村干部,只能是混日子,维持秩序。更严重的是影响地方全方位发展。”

梁鸿达在一档节目说过:现在农村被流氓统治。被撤销了“行政官衔”,但官场混得了脸熟,恬不知耻,自告奋勇当上了官管不了、民众管不得的“二政府”。当今时代,金钱挂帅,“二政府”也不会白忙活。有组织、有步骤、有语言、有套路,不愁你不拿钱。 后来,小厂垮了。其实,在此之前也有一家草垫厂也是无疾而终。

环境,并非单指自然现象的风云雨雪天气因素,也不是指山高林密水火调剂,人,才是事物成败的决定因素。人的素质境界、知识层面,引领社会进步方向,形成发展、成功的首要环境。是人的思想创造、变化了地理环境,创造小河悠悠清清,土地万物昌盛,社会乐享太平。

                  后记

小河己经憔悴,憔悴得那样的清矍。革命河畔加强了公路,运输自然移到陆地上,船只少了来往,杂草生命顽强,蒿筒野草毫无节制,自然蓬勃生长,犹如幻影片断随着春秋四季自动变幻景观。杂草履盖河面,很难出现水渍,鸭和鹅没有落脚的地方,也不下河了,但有不相符合的白色或黄色(方便袋)如插花一样妆饰其间。

与小河相依相伴的农庄人们历来都是积极、纯朴,艰苦、顽强的,没有住房,土法上马自办砖厂,无视白天黑夜,努力拼搏改善生活状况;为了子孙万代,一辈子守侯偏僻乡村,呼吸厚土气息,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在无限的事业上,无抱无怨,绝不是听天由命;为了家乡的发展、为了改善窘迫生活,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在陌生的世界闯荡,但震荡的社会也给各自的家庭带来了摄魂的“震荡”——无法返回的生命,无法返回的时间、无法返回的亲情、无法返回乡俗传承、无法返回的孝德和责任……不破不立,当祖宗传承的道德规范被无情消淡,一股瘴气无限扩散,用梁鸿达教授的话说:当过去儒家思想统治农村的地主富农被专政后,一些流氓占据了农村市场,不切实际地听侯指令或以暴发户形式自创奇迹,浮夸农业,制造错觉,唯恐天下不乱。

是的,广袤的大地不种上水稻、棉花、玉米、小麦,野草就会疯长;请看苍天大树下有多少杂草生存!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土地还是积极勤恳生产绿色、生产食粮,但时间却不是那个时间。记得当时要扫盲,如今写作用键盘,春风过处绿茫茫,小河何时再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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