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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却的老宅

时间:2020-05-20来源:悦读文网 作者: 战蓝海 点击:

老宅拆了已经40多年了,但老宅一直在我的梦里浮现。老宅里发生的故事更像一张张黑白照片萦绕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我的家乡在浙东沿海箬横镇龙皇宫一个叫王家里的自然村落,记忆中20世纪60年代的王家里其地理环境就是一个工事严密的“孤岛”。之所以说其是“孤岛”,是因为老宅四周是河,河呈正方形,人们都叫它四圈河。四圈河河面宽的约10多米,窄的只有四五米。河的外侧是庄家地,河岸生长着零星的芦苇和树木。河的内侧是密密麻麻的竹子。但这种竹子到底属哪一类至今我未查到准确答案,但与慈孝竹很相像。竹子间夹杂着各种茂盛的树木,有棕榈树、乌桕、榆树、橙树、苦楝树、朴树、杨柳等名木繁多。

“孤岛”周遭还筑有壕沟,以及两座炮台。早年听父亲说,这壕沟与炮台是为了防止土匪的骚扰构筑的。当时我国东南沿海土匪肆虐,他们经常打家劫舍,掠夺百姓财物。为了抗击土匪,族人组成自卫队保护家乡,在壕沟里埋伏,在炮台里站岗放哨。这些都是老辈人说的,我是没有经历过。

“孤岛”大约有七八亩地。老宅就坐落在“孤岛”的中央,北面紧靠着河岸。老宅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坐北朝南。整座房子呈“目”字形,三个庭院,又类似于北京的三进四合院,大约由数十间房子组合成一体。庭院深深深几许。三个庭院之间由一个公共通道相连。南面的宅门听老辈人说就没有的,但不知何故。说到老宅构造想起家乡一句话,叫“三透九明堂”,即三个庭院,九个天井。我家老宅虽然有三个庭院,但没有见到九个天井。

站在庭院中央,抬头望去,屋脊在屋顶上高高耸立着,由于房屋高矮不一,横七竖八的屋脊看上去更显得犬牙交错,同时也彰显出老宅古旧所衬托出的历史积淀与雄伟壮观。一层有一米多宽的用石板砌成的回廊,廊道迂回,三个庭院的廊檐相连相通。回廊墙壁都是木结构,木窗上刻着各种几何形、花卉、动物图案,栩栩如生。下雨的时候,雨水从四周的屋檐上飞泻下来,家家户户都用凹兜、水桶、浴桶摆在廊檐下接水,飞泻下来的水流溅起朵朵水花,伴随那迷人的响声,仿佛古人在吟诵一曲没有尽头的无词歌,绵长而悠远……

我家的住宅就在堂屋东侧的第一间及次间的后半间。从族谱里了解到,王家里始祖是在清乾隆末年至嘉庆初年之间从路桥蓬街迁至龙皇宫的,至今约有250年历史。本族始祖育有四个儿子,我的祖宗就是四兄弟中的大兄弟,所以他的住宅安排在堂屋的东侧。如果从这个角度延伸可以得出,这座老宅其前身也经历了200多年的风风雨雨。

小时候,我就睡在二楼最后面的石谷仓上。石谷仓东西南北四面与底部都是石板,仅盖子是木板,这既是家里用来贮藏粮食的地方,也是家里的床。我躺下与坐在床上并不觉得碍事,站在床上就触碰到了屋顶的瓦片。如今我还依稀记得,睡在床上不时听到猫与老鼠在屋顶奔跑时发出踢踢哒哒的响声。冬天下雪时,雪雪籽(温岭土话)打在瓦片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像乐器敲击发出的悠扬节拍,那声音就成了催眠曲渐渐地把我带进了梦乡……

我家另外半间比我住的这间要低矮得多,其屋顶高度还不到我住这间二楼的小木窗。我经常扒在床边的小木窗边远眺东边的景色:近处是一溜青灰色的瓦片,最为突兀的是高高隆起的屋脊头,其形似凤凰展翅矗立在空中,头迎着东方,仿佛在迎接太阳的升起。背阴的瓦片上黏着一层翠绿的苔鲜,一片片,一叠叠;瓦垄间的缝隙里冒出一丛丛的野草,叫不出名字,但它们顽强地在这片独特的环境里年复一年地生长着,似乎在见证着老宅的似水流年。透过塘边的竹林,举目所及,氤氲空蒙中远处便是一片明媚的田园风光及临村稀疏的黛色房舍。有时,凝望着一根根兀立在房顶的烟囱吐出的一缕缕炊烟,像梦游似的,随着炊烟的飘动也把自己的思绪带到了辽旷的远方……

老宅也留下了我许多美好且有趣的童年记忆??

尤其是庭院。庭院是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玩游戏的好地方。我们玩过躲猫猫、滚铁环、捉壳钿、捉梭、抢羊、打啪啪、射水箭等,有些已叫不出名字了。在这里介绍几个,比如抢羊,人数不限,每个小伙伴都攥紧前一个小伙伴上衣后襟的下沿。第一个小伙伴叫羊头,最后一个叫羊尾巴。有一个小伙伴就去抓羊尾巴的小伙伴,把所有的“羊尾巴”都抓住了,只剩下羊头时这个小伙伴就赢了。玩躲猫猫最好是在麦收季节,生产队的麦子收割打捆后都搬到老宅,堆积在庭院、堂屋、廊檐下,把整个老宅堵得严严实实,我就和小伙伴在麦秸堆里玩躲猫猫。还有一个游戏叫打啪啪,用一节竹子做竹筒,再用一只筷子或一根竹子的枝杈,在其一端缠上布头做一个活塞,活塞刚好塞入竹筒,然后把朴树籽嵌入竹筒的一端,活塞用力把朴树籽往里推就会发出“啪”的声响。因为朴树籽在我们当地土话叫啪啪枚,所以这个游戏叫“打啪啪”。

夏夜的庭院是人们一天劳碌后释放困顿最好的放松处所。女人们在灯盏暗弱的光影下编织草帽,说一些家长里短;男人们赤膊坐在国牌凳或躺在椅子上,一边悠闲地扇着蒲扇,一边海阔天空讲白搭,讲三国讲梁山好汉,也少不了我既入迷又惊悚的鬼故事。有一个鬼故事至今记忆犹新,说在我们不远处有一座桥,桥的两旁长着密密麻麻的芦苇与茅草,深夜在月光的照射下隐隐约约,似鬼影出没。有一位匠人深夜要路过此桥,走到离桥有十来米的地方,发现桥中央站着一个穿白衣的披头散发的女子。匠人马上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鬼,但这座桥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正当他迟疑之时,刚眨了下眼睛,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顷刻间白衣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河面在月亮的映照下泛起数米高的浪花,涟漪向周遭扩散,像一群人从河中央游向岸边。匠人听到巨响后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心里还在言着“南无阿弥陀佛”,回到家后大病一场。听了这个鬼故事后,后来每当我路过此桥脑际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这个鬼故事的场景,潜意识里就加快了赶路的步伐。尽管如此,但我从来没有碰见过鬼。

夏夜也是令人神往的,当抬头望着满天星斗,蝙蝠一阵阵在空中掠过,时儿飞得很低,时儿盘旋着飞向高空,我经常用晒衣竿对着空中胡乱地左右挥动。蝙蝠听到竹竿发出的呼呼声音就围了过来,有些蝙蝠就成了竹竿下的丧命鬼。

老宅最美的风景是在冬季下雪天,刚开始下雪时,透过漫天飞雪一公里开外的盘马山就像在眼前,在洁白的世界里显得更加的妩媚与绰约风姿;当雪下得很大很大,上下屋檐铺满白雪时,满眼望去白皑皑的一片,房屋与天空连成一片冰雪世界,盘马山仿佛也被神奇的大雪所吞噬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后门稻秸垛旁找一块空地,把雪扫净,露出芳香温热的泥土,撒上几粒谷子,再找一个竹筐,竹筐一边挨着地,一边张着嘴,与地面保持约35度角,再找一块不轻也不重的石头压在竹筐上,然后用一根细线一头挤着竹筐,一头拉到后门的屋里,我就在门的背后通过缝隙窥视竹筐下的动静。捕鸟也是有技巧的,当鸟刚飞进竹筐下就贸然放线鸟十有八九会跑掉,所以,必须等鸟进到伏击圈后让它吃一会儿,当它陶醉在美食的环境里时果断放线,那鸟必将成为瓮中之鳖。

这些就是我童年的本真生活。

我童年的本真生活就在老宅里听故事与玩游戏中度过的……

大约在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在农业学大寨的鼓舞下,当时兴起盖大寨屋,就是一排排的石板屋。从此开始,老宅被一间一间地拆掉。我家是在我读初中时搬出老宅的,父亲拆了老宅盖了两间大寨屋。

1980年底,我离开老家,记得当时还残存着几间老房子;四圈河被土填得断断续续,千疮百孔。后来偶尔回家发现四圈河已沦落为一条又臭又脏的小河。大概到20世纪末老宅最后一间房子因年久失修最终被台风刮倒。21世纪初,四圈河只留下北边一条臭水沟,被我谓为龙须沟。那时我虽然不住在老家,但常回家看望父母,回家时总是有意识地到臭水沟边走走,望着杂草丛生,污水横流的水沟,我感觉河塘在哭泣,仿佛在呼唤我救救她。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村干部反映,能不能进行治理。后来在王家里族人的共同努力下,大家自愿出资对残存的水沟进行清塘、挖淤、四周用岩石硬化,还栽种了树木,蹙变成了一个崭新的水塘。这个水塘也算是老宅留下的重要遗迹之一。

如今,老宅虽然荡然无存,但我还是时常回老家看看乡亲,偶尔也徘徊在水塘边回忆童年的一草一木,去追寻童年的梦……

(写于2018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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