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徐志摩参加南京国民党政府教育部举办的第一届全国美术展览会的筹备工作,被推举为筹备处理事,并与杨清馨合编《美展汇言》。徐志摩在这一刊物上发表了《美展弁言》。 在《美展弁言》中,徐志摩阐明了美术的重要性合各国政府的重视,并叙说了美术的时代性和中外比较研究的问题。 徐志摩说第一次全国美术展览会,在困难重重的情形下,竟能安然正式开幕,不能不说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公开展览美术作品在中国国内是到近年才时行的事情,此次美展的性质与规模更是前所未有的。不仅书画、雕刻建筑以及工艺美术都有,不仅本国美术家,侨民中的美术家也一律出品;不仅当代美术,古代的以及国外的作品也一并陈列以供参考:所以在规模方面是创举。 就性质说,此次美展是由教育部主办的,这是政府提倡美术初次正式的表示。在历史上宋朝曾有过极堂皇的画院,前清乾隆时代也算有一页馥郁的艺术史;但在以前美术是君王乃至达官贵人们独占的欣赏,对一般民众来说,什么梁待诏李龙眠等大名只是海上仙山一流飘渺的风闻,怎么也瞻仰不到的。就到现在除了在北京有个故宫博物馆及三殿(那也难得开放)给民众一个开眼的机会以外,在别的地方哪看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美术,少数收藏家的大门不是用铁铸就有武装的印度人看着,除了少数有钱有势的或是洋人外谁能看得着?如果美术的成绩是一个民族最可自傲的一分家当,如果艺术是使生活发生意义与趣味的一个重要条件,如果接近伟大艺术是启发性灵、最直接最有力量的一种教育,那么政府和民众如何协力合作来产生种种艺术公开的机会? 关于这一点现代各国都在尽力向前推进。欧洲几个文化的先进国不必说,就是机械主义与物质主义最发达的美国,甚至实行或试行共产主义的苏俄,对于艺术民众化的事业与努力也是惊人的。在纽约一个城市里每月内美术的展览至少是在五十次以上;在莫斯科一个城市里公开的博物馆与美术院就有到一百个以上。那是何等气象?不论经济制度是资本主义或共产主义,不论政治制度是共和或独裁,不论时代在革命中或和平时,人生不能没有意义与趣味。所以艺术乃至艺术教育应该得到积极的提倡与奖励,只有白痴或名利薰心的可怜虫才否认艺术对于人生的重要。 这次美展,事实上由于意料中与意料外的种种困难,当然是不能尽如人意。这是徐志摩代表筹备处希冀社会人士特别原谅的,但就他们所做到的成绩来说,当着许多的困难,他们自己觉得已是很不容易的了。除了极少数名画家为了别种缘由或他们征集的诚意未孚不肯迁就出品以及交通过于不便的内地来不及参加以外,他们说当代国内著名的与未出名的作家都有代表作品在会上展览(抱歉的是因为地位的关系不能不限定各家出品的数量)。由此参观的人可以得到关于时代的艺术努力的全部的一个相当准确的(至少可供评判的)的印象。 近几十年来是中华民族进展史上一个极重要的环节。在这时期内,人生种种的活动都受到由内与由外的变化。因此,从这次美展中可以看出时代在美术中反映或表现的意趣;从参考品评古代美术中,推悟到这时代的创作力的大小与强弱;从国外美术,尤其是日本的,体会到东方美术家采用西欧方法的智慧;从工艺美术,想象到时代实际生活的趣味。这些都是有心人应该留意到的问题。 创作是不容勉强的,在一般情况下,它往往与民族的精力成正比。欧洲从中世纪黑暗时期转入近代光明时期经过了一个伟大的精神的革命,它的最大的成功是一个美丽的新生命的诞生。革命是精力的解放,生命的力量充实到不可制止时自然迸裂成创造的奇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