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人自以为高出万物,这不过人类自己夸大的话,实则人与物,同是从地球生出来的,身体之原素,无一非地球之物质。自地球视之,人与物并无区别,仿佛父母生二子,长子曰人,次子曰物,不过长子聪明,次子患瘫病而又哑聋罢了。我们试验理化,温度变更或参入一种物品,形状和性质都要改变。吾人遇天气大变,心中就烦躁,这是温度的关系;饮了酒,性情也会改变,这是参入一种药品,起了化学作用。从此等处考察,人与物有何区别? 人身的物质和地球的物质,都是电子构成的,吾人有灵魂,地球亦有灵魂,磁电者地球之灵魂也,通常所说地心吸力者,即是磁电吸力之表现。地球的物质化为植物,同时地球的磁电,即变为植物的生机。吾人食植物,物质变为吾身的毛发骨肉,同时磁电即变为吾人的性灵。由泥土沙石变而为植物,变而为毛发骨肉,愈变愈高等。同时由地球的磁电变而为植物的生机,变而为吾人的性灵,也是愈变愈高等。虽经屡变,而本来之性质仍在,故吾身之原素,与地球之原素相同,心理之感应,与磁场之感应相同,所以本书第二章甲乙丙图,其现象与磁场相同,与地心吸力相同。然既经屡变,吾身之毛发骨肉,与地球之泥土沙石不同,吾人之性灵,也与地球之磁电不同,何也?在地球为死物,在吾身则为活物也。所以用力学规律以考察人事,我们当活用之,而不能死用之。 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老子所谓道,即释氏所谓真如也。释氏谓: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内身外器,都是由真如不守自性,变现出来的,其说与老子正同。真如者,空无所有也(实则非空非不空)。忽焉真如不守自性,而变现为中和磁电,由是而变现为气体,回旋太空中,几经转变,而地球生焉。由是而生植物,生动物,生人类。佛氏所谓阿赖耶识的状态,与中和磁电的状态绝肖。二者都是冲漠无朕,万象森然,也即是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我们可以说:真如变现出来,在物为中和磁电,在人为阿赖耶识,犹之同一物质,在地球为泥土沙石,在人则为毛发骨肉也。今人每谓人之性灵,与磁电迥不相同,犹之无科学知识之人,见毛发骨肉,即认泥土沙石,迥不相同也。中和磁电,是真如最初变现出来之物,真如不可得见,我们读佛老之书,姑以中和磁电,作为道与真如形态,觉得处处可通。 老子著书,开端即曰:“道可道,非常道。”释迦说法四十九年,结果自认未说一字,归之于不可道,不可说而已。苏子由曰:“夫道不可言,可言皆其似者也,达者因似以识真,而昧者执似以陷于伪。”道与真如,不可思议者也,阿赖耶识,与中和磁电,可思议者也,借可思议者,以说明不可思议者,此所谓言其似也。 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们可解之曰,道者空无所有也,一者中和磁电也,中和磁电发动出来,则有相推相引两作用,所谓二也。由这两种作用,生出第三种作用,由是而辗转相生,千千万万之事物出焉。老子曰:“抱一以为天下式。”又曰:“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一也,母也,都是指中和磁电,在人则为阿赖耶识。故曰:“恍兮惚兮,窈兮冥兮。”又曰:“渊兮似万物之宗。”老子专守阿赖耶识,故著出之书,可以贯通周秦诸子,可以贯通赵宋诸儒,可以贯通易经,贯通佛学,又为后世神仙方士所依托,据严又陵批,又可以贯通西洋学说(其说具见拙著《中国学术之趋势》)。《道德经》一书之无所不包者,正因阿赖耶识之无所不有也。佛氏则打破此说,而为大圆镜智,以“空无所有”为立足点。此由于佛氏立教,重在出世,故以“空无所有”为立足点。老子立教,重在将入世出世打成一片,故以阿赖耶识为立足点。由阿赖耶识而向内追寻,则可到大圆镜智,而空诸所有。由阿赖耶识而向外工作,则可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二氏立足点,所由不同也。 我们假定“人之性灵,由磁电转变而来”,则佛告波斯匿王及阿难诸语,与夫宋儒所谓“如鱼在水,外面水便是肚里水,鳜鱼肚里水,与鲤鱼肚里水,只是一样”,明儒所谓“盖天地皆心也”等等说法,都可不烦言而解。《中庸》曰:“喜怒哀乐皆不发,谓之中。”六祖曰:“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胆上座本来面目。”广成子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庄子曰:“心不忧乐,德之至也,一而不变,静之至也。”都是阿赖耶识现象,也即是磁电中和现象,中和磁电,发动出来,呈相推相引之作用,而纷纷纭纭之事物起矣。所以我们要研究人世事变,当首造一臆说曰:“性灵由磁电转变而来。”研究磁电,离不得力学,我们再造一臆说曰:“心理依力学规律而变化。”有这两个臆说,纷纷纭纭之事物,就有轨道可循,而世界分歧之学说,可汇归为一,中、西、印三方学说,也可汇归为一。 佛谓:山河大地及人世一切事物,皆是幻相,牛顿造出三例,所以研究物理之幻相也;我们造出两个臆说,所以研究人事之幻相也。本章所说种种,乃是说明造此臆说之理由。第二章以下,即依据这两个臆说,说明人世事变,不复涉及本体。佛言本体,我们言现象,鸿沟为界。著者对于佛学及科学,根本是外行。所有种种说法,都是想当然耳,心中有了此种想法,即把他写出,自知纯出臆断,以佛学科学律之,当然诸多不合,我不过姑妄言之,读者亦姑妄听之可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