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胸口总别着一支笔。 这支笔不装墨水, 写不出翰林风月。 这支笔装的是针, 粗粗细细、长长短短, 刺人体穴道,走任督二脉。
十三岁进天宝堂, 人没三尺柜台高。 黄昏踏铁船, 黎明煎药罐, 白天抓药、称量、配处方, 晩上学内经、背金匮要略。
为学针灸, 师兄师弟互为模特。 望诊、问诊、闻诊、切诊, 捻、提、灸,推、拿、拍, 数穴位,记经脉, 一根银针养起家。
公私合营,父亲 又学西医当了医生, 虽多了一支墨水笔,但病人 信的是父亲的中医方略, 信的是父亲的十二经脉, 信的是父亲一根银针走天下。
退休回家,父亲 又用笔中的针当上义务医生。 李家头痛,王户中风, 东头中暑,西边痢疾, 总能见到父亲 身体成弓,望、问、切诊, 拿捏定穴,银针提捻, 指云为雨,普度众生。 在每一处父亲走过的地方, 都会让病人充满期望。 而父亲总笑着一杯茶足矣!
父亲驾鹤仙去已十多年, 唯一陪伴他的也是这支笔。 愿天堂没有病痛顽疾, 父亲和笔均可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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