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在我终于确信的那一刻

这条河

是从高耸威武古城墙的北门到南门

又从东门到西门

几个来来回回折叠后

而陷入的某种沉思

它的身段

它的姿容

以及它的神韵

在我的脑海里

渐已依稀

从一片晨雾朦胧

到终于见到了泛起的涟漪

以至让我

从梦幻迷蒙中进入了现实

能够见到你

是我梦寐已久的事

看着你

不，或者说

那是在凝视

那是在注视

那是在目不转睛

翻江倒海似地沉思

我似乎绷紧了呼吸在轻轻地对它说

你还认得我吗？

我是纯正的黄土后裔

我是充满血性的望族

千百年来看你一次

千里迢迢来看你一次

我还想说些什么

可又不知说些什么

从何说起

我实在再也不敢随意浪费

从我的体内进进出出的一点气息

遏制住心跳

轻一点、再慢一点

接近、靠紧

呀——！

从它的体内飘溢过来的气息

竟是那么的温馨

甚至

还有些甜蜜！

我不再质疑它的来历

循着它的足迹

顺随、抚摸

两旁那些沉默而高贵的植物

有正在鼓胀而累累的石榴

有苍翠遒劲而弯弯曲曲的老槐树

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子来的花花草草

红红绿绿

与那威武雄壮的古城墙一起

组了一道神圣而威仪的城堡壁垒

夏日里

它犹如城郭旁

一条随风飘逸的色彩斑斓的裙带

秋日里

月光下

它犹如镶嵌在城郭边

一道波光粼粼的银环

冬日里

它犹如荷花脱掉衣服时

存意留下来的一条洁白的素锦

春日里

花开时

它犹如喃喃细语中

流淌出来的碧绿碧绿的液汁

······

我不想提及它曾几遭劫难的过去

它朝朝暮暮地在那默默地巡护

它风风雨雨中在那死死地坚守

它是一条赤诚的河流

在它的身边

我似乎也真正地领悟到了

什么叫做无言中的守护

什么叫做妩媚中的风度

什么叫做沉寂中的威仪

什么叫做矜持中的袒露

它用仰望天空的目光

在洞察着人世间的一切

它用涟漪拨动般的旋律

在聆听着大地对根的倾述

一个个王朝的兴起

一座座宫殿的毁灭

那是用血在作为墨汁

那是用魂在作为标尺

记录着

丈量着——

生与死的距离

荣与辱的真谛

这条河流

是一条充满诗意的河流

看，我看到了

李白、杜甫、白居易

大唐诗辈们的诗

在这里研墨

在这里写出

汇聚成了一条

气势磅礴的大唐诗歌的浪潮

撼魂动魄

贯通古今

成为华夏文化永恒不朽的丰碑

这条河流

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

它流淌的是光阴

它流淌的是历史

它流淌的是血液

我虽无法知晓它积淀下来的厚度

但我确已知晓它的流速与去处

光阴没有因为无情地流失

而将你的形体改变

历史也没有因为风与火风的洗礼

而将你的行踪泯灭

你身边硬巴的老槐树告诉我

叶落、寂寞

那不是孤独的诗句

你身边绿油油的小草在告诉我

落魄、失宠

也并非没有爱的繁殖

那些叽叽喳喳自命不凡的小麻雀

也来告诉我

生活、乐趣

就是如此的上上下下来来回回

一条爱恨情愁的护城河啊

你漫过了几个世纪的风风雨雨

你是那样的沉寂

你是那样的妩媚

你又是那样的威仪

你围绕着蓝灰色的古城墙

日夜不停地巡视、守护

而延续下来的那些一草一木

又是何等的珍贵

又是何等的神奇

······！

            2018.7.18 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