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长椅的一隅,长椅在小花园的一隅,小花园在居民区的一隅,居民区在小城的一隅。 这是个静夜。喧嚣在这里隐退。 星光异常明亮,仿佛要把这个小花园照成舞台上那唯一的聚光点。 于是我很清晰的看到了那棵树,其实春天是个有点不负责任的家伙,几阵风,几场雨,来了,马上又走了。于是前几天还灿烂地摇着一树粉花的那棵树,今日已完全成了有些单调的绿色。 春来了又去了。花开了,又谢了。今年这株这样绿,明年它仍旧这样绿,后年它还是这样绿。只是,十年后呢?百年后呢?千年万年之后,又会怎样呢?且莫说这株树,万年后这世界又是什么样子,万年后的这里是一片汪洋,抑或一脉山川? 我愈发感到苍凉,风似乎凉了些,我蜷缩双腿,抱紧两膝。 仿佛看到时光的河流中许多只命运之舟,不论多华美,它的命都是沉没。是啊,在固的船也无法抵挡那么长的河流的侵蚀,船的寿命有限,河却是无限的长远。 人生不过百年,是一只实在不够牢固的小纸船,那么,人生之意义你在啊? 风更大了。凉凉的晚风逼我全身缩在长椅上。 草就是在这时长潮的,我就是在长椅上那样坐着,把长椅坐成了小舟。小草涨潮,一浪,一浪,一浪,我被举在绿色的柔波上,听绿波绿涛拍舷的声音。 恍惚间,有种”柳外兰州过”的意境。我坚持自己听到了潺潺的水声,尽管你可能说那只是外面街上偶尔呼啸而过的一辆车。 我就是漾舟河上的一个舟子。 “采莲湖上棹船回,风约湘裙翠。” “芦花深处孤舟,笛在月明楼。”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我看到了古人。他们吟着诗,乘着舟,从我的舟旁划过。 我怔怔地望着他们。 恍然。谁说人生短暂无用?谁说昔日不可再来?今日的我可以与这些古人相见,那么,谁说他们不是活生生留在了那些诗中? 正如墙上的文字。墙倒了,那文字似乎是不存在了。可是它存在过,为人们吟咏过,被人们记住了。它便即使不在了,也是在那里的。 原来,曾经存在过便不会消失。春天不曾匿迹,它只是更强烈地投入夏,原来夏竟是更浑厚的春,正如雨是更细腻更舍己的云。 这也许便是永恒。 我吁一口气。 是啊,存在过,便定有一番真意。人生再短又怎样?短暂也可以永恒。 不禁微笑。 站起身来,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