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作家言人生不可或缺三本书:有字之书,无字之书与心灵之书,窃以为他所言极是。人唯有在书页蹁跹于指尖,双足扎根于生活,同时不断翻阅,省察,增删,直面截然不同于外界的内心,方能成器。 杨绛曾说"现在的年轻人,读得愈少,想得愈多,造成了许多无谓的烦恼。"可见"有字之书"是奠定个人思想的基础。古人精挑细选出《古文观止》为蒙学教材,正是因为白纸黑字间的前人经验,智慧能为阅历尚浅的少年素绢般人生底色上绘上万紫千红。"有字之书"贯通了个体与群体,当代与未来,让人的双脚还不够坚实时,眼光便能深邃至整个世界。这些字中所传达的思想,描绘的历史,奔涌的情愫为我们在信息化洪流裹挟下的灵魂提供了一丝以文学对抗"存在的荒芜"的可能。 然而纸上得来总觉浅,皓首穷经迸发不出莫言对高密乡的热情,也无法让陈忠实笔下的白鹿原拥有如此悲壮的关怀。从有字之书中得到的箴言,体悟,终究要在无字之书中得到验证与升华。那是独一无二的社会阅历,人生轨迹所淘洗出的精粹与沉淀。于生活的无字之书中,沉潜于书页上的人生百态被淋漓演绎,比起做一个旁观者,置身其中的感受更加鲜活也更加残酷,它让人们避免陷入"群体无意识代替个体无意识"思维吞并,让农村妇女范雨素质朴的文字也能直击人心。无字之书鞭挞虚幻,让阅读他的人们时刻保持着清醒与冷静,同时又保有温热的关怀和悲悯:站在时代制高点上的关怀与感同身受的悲悯,这或许正是曹文轩所呼吁的儿童文学中缺乏的"无字之书"! 无论有字无字,眼见耳闻,终归是要落实于心。再多的有字之书,倘若不内化于心,不过是附庸风雅地卖弄墨水,再多的无字之书,倘若不内化于心,也只落得"海归"变"海龟"般尴尬境地。黑塞的一句话如同黄钟大吕,"世界上最让人恐惧的恰恰是通往自己的道路"。翻开心灵之书,是近乎严酷的自省,是修剪不必要的枝枝蔓蔓,增添来自有字和无字之书的吸纳与内化,是冷静地直面内心,与自我对话的过程。"吾日三省吾身",不妨说日阅心灵之书。这是一个更需要勇气与意志的过程:带着剜肉补疮的决绝,携着刮骨疗伤的清醒,将如附骨之疽般的狭隘、嫉妒、自私悉数斩断,成就"心如明镜台"。在信息与行动严重不对等的时代,科技经济等理性力量逐渐占领人文关怀的当下,我们更要以书本和大地浇灌心灵。这位作家的话,无疑振聋发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