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觉得四季是自然的,没有人什么事;至少是室外的,在室内很少会有什么体会。所能看到的,也只是日历上抽象的符号而已。所以知道四季的人只有在外面流浪的人,至少是每天在外面穿行的人。他们不为别的事情赶路,不走捷径,不坐轿车,从容自由地走过繁华与热闹,走过寂静与荒凉。在没有人的时候,没有人的地方,我向往这样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 那是一年里的第一个节气,我坐车到了路线的终点,市区的边缘,小城的另一边。那有一座刚建好的小区,很多房子都空着,没有装修。没有安上门窗的房子迎着寒风立着,里面没有等,像一个个很深的洞穴。 广场上刚种的草皮还没有真正在一起,都结了霜。白的,有点厚。树也是。还有几座奇形怪状的雕塑上面也是薄薄的一层。那是小城最边缘的地方,河面有一条坝,让河的水面同下游分开。河面的水流很小,只有零星的几股透过坝面流到下游去。下游的河床上只有几道小小的细流,时而交汇,时而分离,勤劳的人在上面种了菜。也许因为太早,也许因为太冷,不见上面种菜的人,也不见路上行着的人。我沿着河堤从下游往上游走,只有我一个。河的对岸也看不到人。太阳照在河面上,像撒落的金粉。岸边的楼房倒映在河面上,颜色变浅,形状褶皱起来,在水中荡秋千一样的摇晃,有点像在打冷战。河面上有一座桥,没有车和人走过的时候明显地看到它搭在和的两岸上。河对面那些老房子,一座座静立在那里。墙壁上留下一道道雨水流过的印子,桥头的路灯还亮着,地下留下一周金黄的圆晕。扶着河堤上的护栏往前走,一种冰冷透过石板传到指尖。一段又一段。一下子不知道走了多远。河上面没有船,因为水太小台前,甚至不能让它们飘起来。好像偌大的小城只有我一个人。习惯了人潮汹涌的场面,遇上一个人的时间,好像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曾属于所有的人,但此刻却完全属于我。我在自己拥有的城市里穿行,一时竟忘了可以去哪里。 走了很久,河里的水渐渐变浅,见底了。几股小小的水流沿着河床上的低槽蜿蜒盘旋。再往前就是一段铁路,火车来了,从桥面驶过,带着汽笛,把桥下面的地震得摇晃。火车过去,一切恢复宁静,远远地看到桥上站着一个人,在晨光中,影子拖得好长好长,一直到桥下的河床。那是一个寂寞中在铁路上看风景的孤独者,还是一个沿路行走的巡查员?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它渐渐走远,消失在地平线上。 小城很小,很小。没有边界,也没有城墙。一下子我就已经走过,竟然不能明确的知道。和我对着走来的河水,恐怕也和我一样,从另外的一端走出了小城。 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向前望不到头,对岸也只有零星的房屋。太阳升高了,照在身上有一丝暖意,河堤上的水泥路不见了,变成平坦的沙石和泥土。 不知道走了多远,闻到了炊烟的味道。向前望去,是一条渔船。在河床上搁了浅,俨然成了一座平房,里面传来陌生的方言声。前面又是一座小桥,沿着小桥望去,对面有许多的房子。好像是一座小村庄。不知谁家的鸭子在路上桥上河床上,扯着嗓门尖叫,跟老头儿带着咳嗽的大笑一样。它们大概不知道冷,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烦恼和忧愁。永远这样快乐着。 继续往前走,看到人多起来,楼房也多起来。在楼房之间,看到一个小小的集市。哪里的人用冻得发红的手在细长的杆秤上摆弄着,摸索着,讨价还价。 这便是我一个人的小寒,整个早晨,整个上午,甚至大半个白天都在外面走着。没人的时候世界属于我,人多了我就回家。就这样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带着一点孤独的潜意识。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好像日子就是这样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