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条很老的街,夹在两排摇摇欲坠的屋子之间。事实上它并不窄,不过站在中间有一种压迫感。并不是太拥挤,只是空旷得孤独。老街的尽头有一块大花坛,坛中的树很大,也很突兀。因为它毕竟是整条街上唯一带点生气的东西。坛边是水泥做的,很高,一个老人坐在上边,晒着太阳,惨白的若有若无的阳光勾勒出一大片沉闷的图案。 老人穿的很多,缩在那里仿佛是静止的。对,街上没有一丝风,整个背景就像即将倒塌的教堂中挂的一幅壁画,让人怀疑是不是在被观赏。突然,眼前闪过一抹鲜红,是一个孩子。他跑向那颗枣树,边跑边向老人笑着,老人像是没有看到。他伸出小短手费力地将自己撑上花坛,站在坛内的泥土上,踮着脚,扶着树干,伸手虚抓着在绿叶中若隐若现的青中带红的果子。忙活了一阵后,转过头委屈地对老人说:“爷爷我想吃枣子。” 老人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素不相识的孩子,总算说了一句话——用他那长久不用显得低沉而又沙哑的的声音:“自己够。” 小孩蹲了下来,撅起了嘴:“够不到。”老人看着在泥土中耍脾气的孩子,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僵着身子抽出拐杖,用昏花的眼睛看向枝头,隐约还能看到两三条的重影。“啪,啪,啪……”老人气喘吁吁地坐下了,身后是一大片乱糟糟的树叶、为数不多的果实,还有咧着嘴撅着屁股在地上找寻的孩子。 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孩子乖巧地坐在老人身边,伸出手中仅有的几颗枣子:“爷爷,吃!”老人背部还微微有些起伏:“老了,牙不好,咬不动。”孩子自己拿了一颗:“不硬,甜!说完又放一颗在老人口中:“嗯,甜。” 枣树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与淡淡的阳光辉映,宁静又美好。 从这之后,每天都会稀稀拉拉地来两三个孩子,老人也会从平时面无表情地坐着而改为站起身,笑着问:“来吃枣子啊?”然后没等回答,便起身用拐杖打。 一次,起身去够枣子时,他发现下面枝条上的都被打光了。老人爬上了树,握住枝条向下看,周围的人都笑着看向他:“大爷您返老还童了啊!”他突然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多,像个孩子。他是跳下来的,觉得整条街都被他震动了,整条街都活了,就站在哪里,感到轻松而愉快。 从此,老街上再没有老人,只有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