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年幼时那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占据着一席之地。他一直是一个温柔而又可敬的男人,可能是他早些年前在生产队里当过干部的原因。但是要真的细数起来,我对他了解不甚多少。但一直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跟姐姐一下车站的时候就跑向他家去。那时候总流传着小孩子被拐的故事,所以一路上也算是惊心动魄了。但每每敲响他家的门的时候,所谓的危险也都抛诸脑后。而他,打开门,也总是放下了旱烟袋,惊讶说:“你们俩咋来啦?” 他总会抽上那么几口旱烟,然后领着我们上集市里买些吃食。我们这群小孩子也好吃于零食,央求着买时,他往往就会训斥着我们:“小孩子吃零食容易坏个子。”所以,这就理所当然的成了我们多吃蔬果的理由。长辈终究还是疼爱孩子的,但是他有点倔,于是就总嘴上说着不买但却以胜利者的姿态为我们这群失败者所服务。 时光悠悠的走着,我们一直在长大,他也一直变老着。但他好像越老就越有了小孩子的心态。过年时,他总会把晚辈们孝顺的红包偷偷的收起来,然后招呼我们过来,一起分享着打开红包时的喜悦。之后啊,就再会以长辈的身份把他的红包给我们,我们也一再推迟。但最后还是坳不过,收下了。 家里人围着坐,大家都在讨论事,有时也讲着笑话。然后,他就总会插上一两句他以前的事,说的有点稀里糊涂,我们就笑话老糊涂的他讲话都开始模糊不清了。有时,他在家里人讨论事时会插上一句漠不相关的话,然而,家里人也会因为这句漠不相关的话淡忘掉他,淡忘他所坐的位子。他就总会出去找个地方蹲着吸旱烟。 “爷,你搁这干嘛呢?” “我?我……正吃旱烟着。就不……” “干嘛不进去坐吸。” “没啥,就只是……里面闷。” 他此时吸着旱烟,看着前方,浊黄的眼睛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充满了茫然,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吸着旱烟。 回家的时候,他就总会逮住我们的手:“那么早就回去了啊……在多住几天,或者让孩子留下来多玩几天。” “爸,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孩子明天也还要上学呢。” “对,对,学习重要……等等啊,我去给你拾点东西,先别走啊。这个孩子吃了身体好……这个我用不着,给你拿回去。还有这个,自己种的,市场上买不到……” “不用不用,您留着。” “拿去拿去,我不稀罕这些东西,还有一大堆呢。” “不是……” “诶呀,不是甚,快拿去快拿去,反正我这也不吃,迟早长虫子,还占地方。” “那……我走了。” “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啊……下次啥时候来啊?” 我们拿着吃食物件离开了这屋子,我不经意间回头一瞥,他拿着旱烟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是发现我回头看了,他就急着寻烟袋子,然后回过身来拿了把椅子,又向着我们坐下,悠悠的抽起来旱烟。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吸旱烟。“哦,这个啊。我当干部时就总喜欢和伙计们一起吃,然后讨论问题,讨论着生活,儿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