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有点冷。 好久前因为生病,每天放学都去诊所找大夫打点滴。诊所里很清静,大部分时候大夫里外转转,我坐在蓝色铁门后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其实大夫也随和,奈何那时小学生的我也腼腆,着实接不住他抛来的话枝。 那种感觉很奇怪,刚放学时诊所门口会有很多学生经过。我就坐在路旁的诊所里,却好像在看一场怀旧电影。 夕阳给背景铺上了年代感的暗黄滤镜,画面嘈杂,吆喝声,汽车的鸣笛,大人孩子路上的谈与笑,裹挟在缓缓流移的冬日冷空气中。我本该习惯才对,明明心该如止水,可无端觉得两耳轰鸣,如海浪声喧嚣。而一门之隔的诊所内,静得发慌。 热闹平息后,看着对面枯瘦的树,街道空旷,连风的影子都没见着。我坐着等着,神情木然,内心也如死水一般平静吧。万物都打上了灰色阴影。而后她就出现了,如浪花舞起折射冬日暖阳的光芒,我眼中的世界蓦然被点亮。 邻居的小孩过来串门,大夫与她开着玩笑,她也拖着稚嫩的童音嘻嘻笑地应着。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也轻轻笑着——算是有些声音了。她是见着了我罢,身子贴着墙,肉肉的小手虚扒着墙向我走来,在几米远停住了,看着我笑。 和镇里的三四岁孩子一样,羽绒服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罩衣,剪着齐耳短发,扎着苹果头,皮肤黑里带黄,脸颊还粉扑扑的,让我想到土豆,还有红富士苹果。 她又缓缓向我走近,身子藏在蓝色铁门外,又蹦出来。她将手伸进罩衣的小口袋里,虚抓着一个小镜子,手指在嘴上左右抹着,学大人化妆。然后她四处探探脑袋,喃喃自语般,“小老鼠在哪里?嘿!这里有只小老鼠!” 可她的眼睛分明看着我笑,眸子亮闪闪的,笑起来,葵花向阳开放,蒲草随风摇曳,万物在我眼中着上了色彩,鲜活,可爱。 这时我才懂她自己在玩过家家,扮演着猫妈妈。其实我只当陪她玩闹,故意扮作浮夸样,跟着她笑。如此也好,其实等待的时间也无预期的那样难熬。 至今仍记得,待天色渐晚,她看看阴凉的暮色,又看看我,收起了笑,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回去了,就不陪你玩了。” 那时心情许是复杂,我静坐在椅上,看她天蓝色的身影蹦垩着渐渐远去。明明我从未见过海,却想起海子的诗来——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