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粲粉嫩的脸上,流著两道泪沟,走来对他娘说:“所有的好东西全没有了,全破了,我方才同大哥一起吹胰子泡,他吹一个小的我也吹一个小的,他吹一个大的,我也吹一个大的,有的飞了上去,有的闪下地去,有的吹得太大了,涨破了,大哥说他们是白天的萤火虫,一会儿见,一会儿不见,我说他们是仙人球,上面有仙女在那里画花,你看红的,绿的,青的,白的,多么好看,但是仙女的命多是很短,所以一会儿就不见了,后来我们想吹一个顶大的,顶大顶圆顶好看的球,上面要有许多画花的仙女,十个、二十个还不够,吹成功了,慢慢的放上天去,(那时候天上刚有一大块好看的红云,那便是仙女的家),岂不是好?我们,我同大哥,就慢慢的吹,慢慢的换气,手也顶小心的,拿著麦管子,一动也不敢动,我几乎笑了,大哥也快笑了,球也慢慢的大了,像圆的鸽蛋,像圆的鸡蛋,像圆的鸭蛋,像圆的鹅蛋,(妈,鹅蛋不是比鸭蛋大吗?)像妹妹的那个大皮球!球大了,花也慢慢多了,仙女到得也多了,那球老是轻轻的动著,像发抖,我想一定是那些仙女看了我们迸著气,板著脸,鼓著帮腮子,太可笑的样子,在那里笑话我们,像妹妹一样的傻笑,可没有声音,后来奶妈在旁边说:好了,再吹就破了,我们就轻轻的把嘴唇移开了麦管中,手发抖,脚也不敢动,好容易把那麦管口挂著的好宝贝举起来,真是宝贝,我们乐极了,我们就轻轻的把那满是仙女的球往空中一掷,赶快仰起一双嘴,尽吹,可是妈呀,你不能张著口吹,直吹球就破,你得把你那口圆成一个小圆洞儿再吹,那就不破了,大哥比我吹得更好,他吹,我也吹,我又吹,吹得那盏五彩的灯儿摇摇摆摆的,上上下下的,尽在空中飞著,像个大花蝶。我呀,又著急,又乐,又要笑,又不敢笑开口,开口一吹,球儿就破,奶妈看得也笑了,妹子奶妈抱著,也乐疯了,尽伸著一双小手想去抓那球──她老爱抓花蝶儿,可没有抓到,竹子也笑了,笑得摇头弯腰的。 球飞到了竹子旁边险得很,差一点让扎破了,那球在太阳光里溜著,真美,真好看,那些仙女画好了,都在那里拉著手儿跳舞,跳的仙女舞,真好看,我们正吹得浑身都痛,想把他吹上天去,那儿知道出乱子了,我们在花厅前面不是有个燕子窠,他们不是早晚尽闹,那只尾巴又细又白的,真不知趣,早不飞,晚不飞,谁都不愿意他飞,他到飞了出来,一飞呀就捣乱,他开著口,一面叫,一面飞,他那张贪嘴,刚巧撞著快飞上天球儿,一撞呀,什么球呀,蛋呀,蝴蝶呀,画呀,仙女呀,笑呀,全没有了,全不见了,全让那白燕的贪嘴吞了下去,连仙女都吞了!妈呀,你看可气不可气,我就哭了。“ 原刊努力四八期十二,四一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