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小学时,她天天推着一辆老旧的三轮单车,在我们学校旁边卖糕。她的模样也和她的单车一样陈旧,身形瘦小,脸色枯黄,就好像一根枯枝,随时都有被风吹倒的可能。糕车上装着一个古铜色的大木盘子,盘子里摆着一块块洁白如玉的糕。那糕,在有太阳的日子,似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似银砖一样皎洁,十分招人喜爱。 我一次次地对着糕垂涎,开始时,母亲从不松口:“小孩子家家,不怕这街边的东西有毒呀?” 但不知从哪天起,母亲竟然开始给我买糕,我自然喜出望外,捧着那在日光下黏糯闪耀的糕,迫不及待地就是一口。 “呸,呸,什么呀,”我吐出我日思夜想的糕“好难吃!”白白的皮下糕的毛孔粗大,一点也不松软,咬上去“咯吱咯吱”的,真好像在吃沙砾,又好像在啃一块干巴巴的树皮。我把糕退给了母亲,头摇得像拨浪鼓,从此拒绝吃糕。 但母亲却十分奇怪,从此天天给我买......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我就考完了小升初,要离开这所学校了。我站在学校门口等家长,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望见了那个卖糕人。她也不吆喝,只是安静地站在糕车后,有人要糕,她便熟练地装糕、递糕、收钱。夕阳照在她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光亮。几年来,她一直充盈着我的视线,陪伴着我的岁月,也一直挑战着我的味蕾。幸亏我意志坚定,在尝了第一口后,一直拒绝着她的糕,无论妈妈怎样引诱。 但是,另一个疑问涌上了我的心头:几年来她竟然在学校门口顽强地生存着,我开始怀疑我的味蕾。 我走上前去,下意识地买了一块糕,捧着那洁白的糕,我像第一次一样狠咬了一口。 “呸!”还是树皮一样干巴,还是沙砾一样粗糙,我默默走开,心中满是嫌弃。 晚上,一家人吃饭时,母亲无意中又提起了这个话题:“还记得那个卖糕的不?” “记得,”我头也没抬,秒回“那糕超难吃,亏你还天天给我买,真浪费钱。” “话不能这么说,”妈妈顿了顿,扫了我一眼,脸色变得无比柔和:“那个阿姨以前是做衣服的,有自己的手艺,也有自己的一家店。她女儿高考落榜那年,她的丈夫去世了,她的店也倒闭了。” “哦,这样吗……”我张大了嘴巴,回想起妈妈天天为我卖糕的日子,心弦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人的浮沉与坚持,一如梅花扛住风雪,为荒芜的大地点缀鲜艳,散播芬芳。我理解了卖糕人,也理解了妈妈。 第二天,就像往常一样,路过那个卖糕人摊前的时候,我停下脚步,买了块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