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过往的事,全像是不成串的珠子,但有一粒珠子却常在记忆的深井里滴溜溜地闪闪发光,那是来自一位陌生人的关怀。 由于父母工作调动,两年前我们举家由重庆迁往成都双流,但逢年过节我都会回重庆看望长辈和儿时的朋友,所以我常常来往于成渝高速路上,而且常常都是孤单一人。小时候听多了“拐卖”“绑架”之类的故事,因此我每次独行时,都把自己伪装得像个十七八岁的人,但内心却充满恐惧,拒人于千里之外。 又是一次独行,习惯性的害怕与戒备油然而生,望着旁边的空位,我心里直犯嘀咕:“不知同坐者是何人?”直到乘务员拿着喇叭大喊启程了时,才从车门处上来了一位乡下人模样的年轻妇女。只见她身材矮小,一手抱着个岁把大的孩子,另一只手里提着几大包东西,手被勒得失去了血色,我觉得她似乎随时都会被压倒。她身穿一件猩红色的外衣,显得土俗不堪,我心中不免对她滋生出反感:“真土气!”看着她一摇一晃地往我坐着的最后一排走来,我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让她和我同坐!” 可天不遂人愿,她果然落座于我的身旁!她抱着孩子扭来扭去坐舒服了以后,从怀里摸出一包热乎乎的板栗,嗑着壳儿,好奇地的相量着整个车厢,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我。她突然说:“来,妹儿,吃板栗。”“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哦,我不吃。”“哎呀!莫客气!”来来!”她说着,顺手就抓了一大把往我怀里塞,我这才迟疑地接住。“哎呀,重庆的妹儿对吧!我一听就知道……这个板栗好得很,吃呀!”她像几年前就认识我似的,热情得要命,“哎!老乡老乡,我第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地醒了,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车窗外,夜幕已垂,我身旁的那个妇女正忙不迭地哄着怀里正哭闹着的孩子。咦?她那件老土的红衣服怎么不见了?哎,管它哪儿去了!我正准备合眼再睡,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那件猩红的外衣,心中一下子腾起一股暖意。 “阿姨,你的衣服……” “哦,没有什么!天晚了,气温降了,你睡得正香,很容易着凉。”她见我正准备拿起衣服还给她,她急着说:“盖着盖着!我们这些做粗活儿的人皮子厚不怕冷,你看你也只有这么点大,一个人上路,我顺便照顾一下没有什么。” 我很不好意思地望着她,觉得心里又酸又暖,想想自己先前那么看不起她,觉得自己真像个傻瓜!我一时羞愧难当。 成渝高速路段的重庆站有两个,我在第一站陈家坪下,她在下一站菜园坝下。车到站了,我的东西很多,她忙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座位上起身帮我,那孩子很乖,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她的妈妈。我从座位上方的架子上取下箱子,她热情地接应着。她身材矮小,却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一道善意的笑容,敦厚而淳朴,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两个小月牙儿。 我提着箱子下了车,她又穿上了那件猩红而耀眼的外衣,她从车窗里不住地向我挥手道别。车子开了,她那仍不断地向我挥着手的身影随着车子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从此,这位陌生的同路阿姨就将她那淳朴友善的真情,伴着浓浓的乡音以及那团耀眼而美丽的猩红色永远地留存在了我记忆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