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老家的灶房是一座茅屋。大概是为了屋里不至于太黑,茅草做的房檐并没有完全盖住整间屋子,而是在西墙的一侧留下了一方狭长的天空。灶房的西北角靠墙栽着一棵桂树,茂密的枝叶伸进屋来,秋天,花开了,一簇簇嫩黄的花沉甸甸地缀满了整棵树,花香溢满了整间屋子。儿时的我常常坐在草墩上,借着这一方天空,看白云,看飞鸟……时间的流水冲淡了许多往事,而老屋的碎片却时常走进我的梦中,还有我那记忆很少的奶奶。 老屋像奶奶,奶奶像老屋,在记忆中它们似乎已变得零碎,但却并不模糊;它们在心间像似远去,但却又温暖如初。 那年,我和几个小伙伴在生产队的大板秤上玩耍,任由童心随着秤摇晃,却不知额角何时撞到了秤上一个尖尖的角。疼痛的感觉早已散去,而赶往驻军卫生院的途中,两个邻居的奶奶匆匆的步履至今还在眼前晃动,老屋里红糖水荡出的缕缕轻烟还在飘溢…… 临近黄昏,霞光还没有完全散去,劳作归来的人们也许还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吧,小院里静极了,老屋上斑驳的青苔在霞光中多了几分暖意。屋里,灶膛里的火在跳跃,漆黑的灶台前,奶奶的锅铲在锅里轻轻地搅动着,红糖的香气伴着热气在上升,上升……飘满了整间屋子。那一刻,我虽然不能准确地描述出世间有一种感受叫温暖。但我确乎在享受着温暖,我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返景入屋,看着奶奶就那样静静地煮着红糖水。至今还清晰记得奶奶的脸——消瘦,苍白,皱纹间隐约多了点点老年斑。她就那样一言不发,煮好糖水,然后盛了满满的一碗端到我面前,一勺,一勺……我就那样啜饮着,直到黄昏降临,直到月亮升起,直到乡村沸腾……一勺勺糖水让那种温暖的感觉跨越了时空,永远铭记在我心中。 奶奶去世时我还小,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好奇地站在门边看家族的老人在斤她梳洗,就那样放入棺材,就那样掩上棺盖,然后就是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时间让我由小孩长成了大人,也让奶奶坟头的草青了又枯。可每当春风再吹时,我又记起了老屋,又记起了奶奶,又在重温着那份逝去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