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六月十五日,通过赶路经过此地的人谈起天气,我才知道了这个日期。他们在我的院子里歇脚。可能他们以为,我的家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屋,幸好跟之前路过这里的人一样,他们只在院子的一隅,点燃柴火煮饭,小声聊天,吃完东西,灭了火堆,便继续赶路;并没有破坏什么,甚至连自己造下的垃圾也随手带走了。 可能出于某种敏感的心情,或者单纯为了尊重屋主,从未有人推开院子里的两个房门,也从未有人提议在院子里露宿,如果不是我的院子修造得十分别致,强烈地吸引了他们,估计谁也不会贸然闯进来煮东西吃。就是这样,他们害怕我的房子(这是我自己的感觉),又难以控制地喜欢我的院子。我的院子非常大,很宽敞,是我两间房子面积的十几倍,花草树木,凉亭桌椅,池塘假山,一应俱全。凉亭修在两间房子的正对面,赶路人也总是选在凉亭歇脚,不管他们在院子的任何一个角落煮东西吃,最后总是要到那儿休息一会儿,他们在那儿做了什么,谈论了什么,就都会通过我房间墙壁上的一个小孔看在我的眼睛里,落进我的耳朵里。 事实上,墙壁上的小孔曾经是个很大的窗户,这听起来很令人吃惊,但就是这样,一夜之间,我的窗户和门一起封闭了,一觉醒来发觉门板不翼而飞,窗户缩小到只剩下一个拇指粗的眼孔。我的丈夫在墙外不停地安慰我,即便同时也一个劲儿地说“完了,中邪了”之类的话,可总的说来,他给了我极大信心,使我没有在当时吓得大哭大叫。我相信就像丈夫说的那样,这只不过是一场意外,他很快就会想办法挖开墙壁放我出去。我含着眼泪对他说:“你可以做到的,我相信你,我会在房间里等着,等你把墙壁打开。”窗户和门的位置,周围全是潮湿的新土,有人特意将它塞成一个小小的孔洞似的,不过这个犹疑很快就从我的脑海里消失掉,我是个不太愿意过分思考的人,而且那段时间,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我只愿意等待,相信第二天一早,我的丈夫就会挖开墙壁。 可是没有。他挖了一个晚上,我听见他在外面使劲挖土的声音,可惜一切都是白费工夫,第二天他很丧气地告诉我,挖不开,墙壁像石头一样硬,他挖土的工具都撬断了,也没有奈何得了墙壁的一分一寸。 我当然很着急,却向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就算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愿意让他操心。我只“嗯”了一声,像是一种认命的音符。自从给出这个态度,他就不主动去挖墙壁了。我哪怕内心多希望他赶紧动工,也强忍着不说,这样强忍到最后,我居然习惯了。丈夫挖了两次就放弃了,他说,算了吧,看看什么时候能有别的办法。 我也放弃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外间的路人大喊“救命”,没有用,没人能听见我在房间里送出去的声音,就算听见——我从过去那些我怀疑他们能听见我声音的人、目光和对话中感觉出来,他们似乎把我当成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我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我在院子左侧的房间里已经关了整整一年。丈夫说,他也被困在自己的房间,让我不要害怕,他相当于陪着我受罪呢。他说他白天活动自如,一到晚上就出不去,曾经为了不受困,他特意在傍晚时分将自己锁在一个离这儿很远的小镇的客店里,谁知道,夜幕低垂时,他竟鬼使神差地又坐在了自己房间的竹椅上;几番折腾,最终都没有逃脱困境,后来他就懒得出门了,天一黑,乖乖地进了院子右侧的房门,度过漫长的黑夜。也许是因为夜里总是被困住,因而整个白天,除了早晚给我送饭,其余时候都见不到他的影子。 丈夫能听见我的声音,我也能听见他的,可我们极少交流,就算能听见彼此说话,也很费劲,必须冲着对方大喊大叫,主要是我必须大喊大叫,他才能听见,而他不知道我可以正常听见他的声音……对此我没有给他提醒和解释,没有告诉他,跟我说话不需要那么大声。可能出于某种公平的考虑,我觉得他也大喊大叫才是对的。这种交流太费嗓子,也有点儿令人难堪和伤心,就仿佛我们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曾打算将房顶拆个洞爬出去,可惜房顶也拆不掉,首先,我自己不可能办到,我的房里缺少拆房顶的工具,并且这种活计之前从未干过,光是动脑子想一想我就觉得很累了。我只能依靠丈夫。他说他用尽方法,也没能抬起房顶的哪怕一根木板:“中邪了,知道吗,完全没有用!”他泄气地坐在外面抱怨。挖地洞更是徒劳,无论怎么瞄准了挖,总是反方向而去,无法将我从这个房间里解救出去。幸好在我和他的房间相隔的这面墙壁上,居然打通了两个同样只有拇指大小的眼子。“再想扩大一点儿是不可能了,我担心它总有办法缩小。”对他这句话,我不反对。像个望远镜似的,每天晚上,我们想见对方的时候,就把两个眼睛“搭”在上面照看,每次只能一个人把眼睛搭上去,另一个人退开一点儿。如果同时把眼睛搭在上面,那么彼此看见的只能是一片黑暗。 我只能依靠流食生活。丈夫将一根软塑料长管插在房间外面装稀饭的杯子里,我在房间里用嘴吸食,吃着吃着,觉得是在吸食一种耻辱和自卑的生活。我一开始还向他提一提要求,比方说,稀饭太淡了,或者太咸了,后来什么也不愿意说了,因为我听不清他在外面回答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说。我很想放弃眼下这种腐烂的日子,可丈夫又显得极有耐心,一日两餐(我们只吃两餐),一餐不落,使我对这种被照顾的生活,不敢说一个“不”字。我感觉现在生命已经不是握在自己手中,而是为了“报答”和“感激”必须活下去。我也相信丈夫的耐心。我们的婚姻一直很稳定,可以说,我们互相敬重。我觉得我不能这么早放弃。除了被困住,其实生活并未受到多大影响,起码上厕所没有那么麻烦,房间的抽水马桶和洗澡间,包括电视机、电灯,一切正常;仅仅是门打不开,窗户缩小了,房顶受了魔咒一样坚固;而无尽的孤独会撕扯我,在黑暗的房间里像山雾一样涌来。我极少开灯,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以后才发现,光明和自由被堵在门外、自身被囚禁的时候,灯光根本抚慰不了人心,灯光只会将内心的悲哀照得更加惶然……这些情绪偶尔会击溃我。 我是最近这几日,才听丈夫在外面吼着跟我说,被困在房间里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这个村子几乎每一个家庭,每一对夫妻,要么妻子昼夜被困在自己的房间,要么丈夫被困在自己的房间,这种情况已经成了普遍性,丈夫说他怀疑这现象肯定不止一年了,应该很久了,之所以我们毫不知情,是那些人羞于将自己的困境说出来。他们不像我,发现被困后大哭大闹,也不像他,在我被困的第二天就挨家挨户去求助。难怪对于我们的求助,那些人的态度总显得懒散和冷漠。他说他们只对他报以同情的微笑,不咸不淡地安慰他两句,就打发他回来了。 “只能说我们的运气都坏掉了。”我丈夫这么跟我感叹。 现在看来,不管什么困境,只要所有人一起遭遇,似乎就可以接受,就可以忍受,我和丈夫这种举动反而不得体——“嘘,别嚷嚷!”他们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二 六月十九日(从六月十五日那天开始,我把日期记在了本子上),又一群过客在我的院子里短暂休息后离开了。丈夫给我送来了早饭,是他昨天晚上吃剩的饭,掺水熬成稀粥,比直接用生米熬粥寡淡多了,米汤看上去几乎就是清水,一点儿也不黏稠。“递”给我这样一碗饭,他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天,我其实很饿,流食根本无法保障一天的饱足。这个事情我没有跟丈夫提出半点儿要求,他只会跟我说:“窗户就那么一点儿大,您也看到了,我对此没有任何办法,您准备让我怎么办?” 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变得很客气,也许,他想用这种客客气气的方式来消减我们对彼此大喊大叫造成的内心伤害。他一定也跟我一样,每次吼完不仅嗓子不舒服,心灵也极不舒服。 我不分昼夜地将电视机打开,随便它播放什么,我只是需要听到一点儿人的声音。可能昼夜开机的缘故,昨天晚上它彻底坏掉了,再也修不好。之前坏了三次,其中两次是它自己恢复了播放,剩下那一次,是我使劲拍打电视机身(它已经被称为“老爷机”——我的收藏品),也恢复了播放。 现在是中午,我通过那个小孔看到了外面的阳光。不知道是我自己的感觉还是怎么,从前天晚上开始,那个小孔并没有妨碍我观察外界,它的广角没有受限,我能看到很宽的地方。院子里洒满了阳光,应该很热了,我早年栽的那棵野生番石榴树已经挂果,叶片茂盛,果子比去年少一些,这说明到了秋天,它们会非常香甜。 幸好我的房子是盖瓦的,那些瓦片像生根石一样揭不开,但是它很透气。我唯一觉得后悔的,是当年没有听从丈夫的意见,在瓦片当中安装一些透明的亮瓦,那样的话,我现在被囚于房间,最起码还有许多“天窗”,夜间的黑暗不会彻底淹没我,躺在床上可以看见星空,而白天,阳光会把亮瓦照成无数个小太阳,会转换更多的光芒垂在房间里。 只能说我注定要独自面对这些黑暗和孤寂。 我已经喝了三杯水,越喝越把身体里仅存的那些流食给冲刷得更加干净,肚子饿得怪叫。我打算回想一点儿跟丈夫之间的什么往事来分散注意力,比方说,我们当年第一次见面,那是十五年前,我跟他都才二十五岁,在去年之前的那些年中,我们还搂在一起无数次回溯那次“刻骨铭心”的见面——我们把它称为“刻骨铭心”。可能那天我们的见面的确让彼此心动,印象深刻到双方都心甘情愿并且真挚地将这次见面归入“刻骨铭心”,而事实上,那天我们只是在正常的会面之后去路边小茶馆一起吃了两碗茶,一些象征甜蜜的果品,随后又去川菜馆吃了一顿小火锅,仅此而已。我在房间里踱步,从这头走到那头,如此三趟,脑海里搜出跟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时,竟觉得寡淡。我心里吃惊不小,差点儿怀疑我跟丈夫之前那么肯定的“刻骨铭心”只是为了哄彼此开心。当然啦,也许就算我有这个怀疑,也错不了多少,毕竟很多时候,我们两个彼此心里都跟镜子一样明白,当我们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心里已经觉得疲倦了。这从他的脸色里可以捕捉,而我自己,我就更能清楚地说起那次见面的时候心里闪过的无奈和厌倦,我们似乎是没有别的东西可回味,才不得不一次次“翻旧账”。这只能怪我们两个把后来的日子过得实在太稳了,稳得过于平淡。我们从不吵架,也极少交流心灵,除了每日买菜做饭,一起客客气气地吃完饭,就各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喝茶看书,他看书散步,除了晚上睡觉(后来我们直接不睡在一起,各自一个房间),我们互不干涉。恐怕只能这样说:再好的往事多回忆几遍,就跟炒冷饭一样没滋味了。 外面来了一个人,我听出来是我的朋友——小时候的玩伴:阿乌尔善。他在院子里自言自语。我很奇怪,他已经不住在这个村子,我们也有一年没有见面,自我被困以后,听说他的身体更差了,几乎病到下不了床,他自然也就不再出门,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身体这么虚弱,这个季节炎热,没有什么事情,他绝不可能顶着太阳出门。我们曾经一起赶过无数次夜路,在星辰下,他好几次差点儿晕倒在半途。他心脏虚弱。 我决定待他稍微缓一缓,喘口气,就必须想办法将他“赶”走。我丈夫极不愿看见我与他见面。 “古莫依里、古莫依里……”他坐在凉亭上休息,嘴里像是无意识地在喊着我的名字。 我张口想答应,却没有吱声。没准儿他能轻易听到我的声音——一种直觉,我觉得跟他说话不需要大吼大叫。 他被一片突然而起的蝉鸣声包围了(之前只有两三只在孤寂地鸣叫),我也因此没听见他喊我之后说了什么。靠在凉亭的一根柱子上,我看见他的侧脸,头发在耳根上边的位置白了一小片,就仿佛黑色的草丛中冒出来一撮抽穗的芭茅草。 我忍了忍,不能出声,心里却极其难过,想起这个提前苍老的中年汉子。我们小的时候,像两个穷鬼在夜路上疯跑,我们去遥远的另一个村子,照着月光在夏天的甘蔗地里捡人家不要的甘蔗尖。我们总是收获很多,扛着那些已经不甜的甘蔗尖子,回来分给我们共同的朋友。我们一起放过牛、羊、猪,一起在高山唱歌。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想再回忆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刻意让它们在脑海里淡化。 “古莫依里……”他扭头望着我的房间。这个房间他最熟悉,因为,我的房子就是他和我们共同的朋友一起修建的,收取的工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至今觉得亏欠。按道理我现在……不,是在房子修建起来的那个时候,应该好好请他吃一顿饭作为酬谢,哪怕亲自下厨也是应该的。可是没有,我丈夫不喜欢见到他,我们的房子,阿乌尔善连进来做一次客的资格都被取消。要不是这一年我被困在房间,丈夫恐怕也不会敞开院子大门,他知道我出不了自己的房间,别人也进不了我的房间。 看天色,再过大约一个半时辰,我丈夫就要回来给我送晚饭了。我退回到床上躺了一下,觉得眼眶很热,又爬起来靠在椅子上。我想跟阿乌尔善说话,我内心有种情绪在催逼,可另一种声音又告诫我,应该任由阿乌尔善空空地坐在那里,他空空地坐一会儿就会离开。 三 “你可真讨嫌,亲爱的尔木先生,赶紧从我的床上起来,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我就从她的房间里滚出来了。 她是镇上新来的姑娘(来不及问她家乡在哪里,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会几句什么地区的方言,长相和气质都很洋气,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些姑娘),她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客栈,我们算是熟人了。今天我们第一次说了好几句话,本来应该交谈得更欢愉,可惜中途出了岔子,主要是我,说话的语气和内心的情绪有点儿波动,我很紧张,表现得实在太像做贼了。她对此非常不满,就把我给轰出来了。 我的衣服随后被丢出门,落在脚前。 怒气、羞臊、委屈,我想辩白两句,伸了伸舌头又缩回来。我顶着白晃晃的太阳,它也像是刚被谁丢到光天上,热辣辣的要晒死我。 搂了衣服,逃跑似的赶紧离开她的大门口,躲进另外一家客栈的后院,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个时段,以及火热的天气,没有人愿意站在外面,否则我此刻的丑样就会被看见,就会被传进我妻子古莫依里的耳朵——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有人还记得我的丑事,跟她说三道四,那么她就有理由跟我大吵一架。我知道我们两个之间,主要是她,一直在等待跟我大闹一场。 ——但眼下,我们看上去多么恩爱,呵呵呵,是啊,多么恩爱! 店家给了我一杯浓淡适宜的绿茶,与我之前喝过的绿茶相比,这是口感最好的。我慌慌张张跑进来的这家客栈的名字就叫“一碗云客栈”。名字简单而美好,或许它的主人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回头又喝了几口茶水,口齿清新,舌尖仿佛沾着几滴回甘的露水。刚才老板娘亲自给我送的茶水,她不算年轻了,甚至如果不保养的话,也许看上去比我还要大上几岁。她那身出色的打扮和雅致的气韵,就算我先前还处于慌张的情绪里,也被她吸引。她含着微笑跟我说,先生您慢用,小心烫,然后就走开了。她让我用茶的声音那么好听,走去很远了,声音还装在我耳朵里。 她的院子与我家的院子差不多一样,我是说,感觉上是一样的,仿佛回到自家院子里坐着。有一点却比在家里舒服,那就是,我坐在这里不需要考虑给古莫依里送饭。她肯定开始挑剔我做的饭不合口味,可我有什么办法?我知道那些流食顶多够她支撑三个小时,她整个白天都会在饥饿和对美食的幻想中度过。我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也懒得面对,她在房间里绝对喋喋不休(至少在心里喋喋不休),我不想面对这种景况,每次送完早饭就“逃走”,不用触景生悲。想到我们这一辈子都要这么度过就觉得无比伤心。 好几次我在想,我和古莫依里到底触犯了什么,让我们两个的关系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脑筋。 茶水几乎要喝出酒的味道,一口被我饮尽,茶叶沉在杯底。 我应该找个小酒馆,饱饱地醉上一场。 我们的镇子周围都是新开发的风景区,高山顶上,风力发电机的叶片每天像风筝一样旋转在山梁上,那些在城里待够了的人,成群结队去看风力电场周围的野杜鹃,大多是年轻的情侣和年老的情侣,他们真幸运(也许是暂时幸运),还没有遭遇我和古莫依里这样的事。因为人流量不断,我们的镇子非常繁华,到处都是饭馆、酒馆、茶馆,随处可见的外地老板将这里的房子整栋承租下来,开起了吃饭、喝茶和住宿一体的“野生客栈”。之所以被称为“野生客栈”,是那些外地人很会打扮房子,几乎要将它侍弄得不像是人力修建,像是自然地从土里长出来。最起码我此刻坐在院子里的这一家客栈,它给我的感觉就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就连老板娘本人,也像是从土里……天哪,我不能这么打比方,但我确实对这位美丽的女店主抱有很深的好感。我想起了我跟古莫依里第一次见面,我对她的心情大概就是眼前这种心情。可为什么,那时候我认定这种心情就是爱情,而现在,我却知道这种心情仅仅出于一种对美的人和事物的正常赞誉。当然也可能是,那时候我特别渴望爱情,古莫依里也特别渴望爱情,因为我们都在年轻阶段里的最恰好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只要有一份好心情垫底,我们两个就会将它拉过来,作为我们爱情起步的奠基石——是这样的吗?人心真复杂,有时候自己的心更比外人的心还要捉摸不定。 我在搜寻,这里还有别的客人用茶吗?汗水已经从我脸上消下去,又一次添满的茶水也凉好了。 …… (节选,全文刊发于《广州文艺》2022年第7期)
阿微木依萝,1982年生,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人。作品见《钟山》《天涯》《作家》等刊。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羊角口哨》《我的父亲王不死》《书中人》等五部,散文集《檐上的月亮》《月光落在过道上》等。曾获第十届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文学类)中短篇小说奖,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等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