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恰好在开门的当儿,我看见我走出来。我出于好奇,便决定跟踪我。陌生人(我经过考虑才用了这个字眼)下了楼梯,穿过街门上了街。我想追上去,但是他加快了脚步,跟我加快脚步用的步调完全一样,结果我们之间的距离始终如一。走了一阵后,他停在一个小酒吧前,随后走进了酒吧的红门。几秒钟后我也赶到了柜台前,坐在他旁边。我随便要了一杯饮料,一面偷偷地瞟着柜橱里那一排排瓶子、镜子、破地毯、小黄桌和一对悄悄交谈的男女。我突然转过身来久久地注视着他。他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我一面望着他,一面想(我确信他听见了我的想法):“不,你没有权利。你来得晚一点,我比你来得早。你没有假装我的借口,因为这不是假装的问题,完全是取代。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自己明白……” 他淡淡地一笑,好像不明白。他竟然和身边的人交谈起来。我克制着怒火,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对他说: “你别目中无人,你别装蒜。” “我恳求你原谅,先生,我不认识你。” 我想趁他心慌意乱的时候一下子把他的面具扯下来: “要像个男子汉,朋友,好汉做事好汉当。我要教你明白不要自讨没趣,干涉别人的事……” 他粗暴地打断我的话说: “你误会了。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一位顾客插进来说: “肯定是你搞错了。再说,这也不是待人处事的方式。我认识这位先生,他不可能……” 他听了很满意,便微微一笑,大胆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真有意思。不过,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只是我说不清是在哪儿。” 他开始询问我的童年、我的出生情况和关于我生平的其他细节。不,好像我讲的任何事情都不能使他回忆起我是谁。我只是微微一笑。大家都觉得他挺和气。我们喝了几杯。他善意地望着我。 “你是外乡人,先生,你不要否认。我可以保护你。我会让你了解联邦区墨西哥城的!” 他那么平静使我不能容忍。我几乎含着眼泪揪住他的衣领,摇晃他,叫道: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不知道我是谁吗?” 他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不要对我讲这些蠢话。不要在这儿捣乱,别寻衅闹事了!” 周围的人都不满意地望着我。我站起来对他们说: “我向诸位解释一下此事。这位先生欺骗了你们,他是个骗子……” “你是个白痴,是个疯子。”他叫道。 我向他扑去。不幸的是,我滑倒了。当我扶着柜台想爬起来时,他劈头盖脸地给了我一顿拳头。他一声不响,怒火中烧,死劲地揍我。 酒吧侍者劝解说: “算了吧,他喝醉了。” 人们把我们拉开。我被架出店外,扔在了街上。 “你要是再回来,我们就去叫警察。” 我的衣服破了,嘴巴肿了,舌头也干了。我吃力地吐了一口痰。浑身疼痛。我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儿,窥伺着机会。我想找块石头,找件武器。但是什么也没找到。店里的人在笑,在唱。那一对男女走出来;女的恬不知耻地看了看我,大笑起来,我感到孤独,感到被赶出了人的世界。我先是怒不可遏,随后便觉得无地自容。不,我还是回家吧,回家等待另一个机会。我开始慢吞吞地往回走。在路上,我心中产生了一个使我至今不能安眠的疑团:“假若不是他,而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