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山东省作协原副主席,青岛市作协名誉主席。出版有《人生大舞台——“样板戏”启示录》《琴声如诉》《山海闽东》,以及海洋纪实三部曲《第四极:中国蛟龙号挑战深海》《一个男人的海洋》《耕海探洋》等多部报告文学和散文集,被誉为“海洋作家”。荣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第三届中国工业文学大赛一等奖等奖项。 序章 康复病人的心声 朋友,你有过被猛击一掌、头晕目眩的感觉吗?你有过如坠冰窟、浑身冰冷的体验吗? 毋庸讳言,我就有过。因为,我的家人突然被告知得了癌症! 那是十几年以前的一天,具体地说是2006年8月19日,我正在办公室里处理编辑事务——笔者时任《山东文学》杂志社副主编,每天忙碌在大量的文学稿件之中,突然接到了一个急促的电话:“哥,不好了!妈妈确诊了,是肾癌!” “啊?!”立时,宛如平地一声雷,我呆在那里…… 打来电话的人,是我在某医疗单位工作的妹妹。 前几天,年逾七旬的母亲感到腰部不适,时常隐隐作痛,还伴有低烧,因她年轻时患有肾盂肾炎,便以为是不是又犯病了? 当然,最为担惊受怕的还是“长东西”。全家人商量了一下,事不宜迟,立即约定时间,由我和大妹陪同母亲前往一家医院检查。世上有许多令人坐立不安以至心里像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事情,其中之最,我认为莫过于在医院走廊里等待检查结果了。 那天由大妹陪伴母亲进入B超室之后,我便守在检查室外面,故作镇静实则内心十分煎熬地等候着。那个可恶“癌”字,就像一只苍蝇似的,在脑海里“嗡嗡”地挥之不去。因为,久治不愈的肾炎,完全有可能发展成为恶性肿瘤。如果真是这样,对于一个人和一个家庭来说,将是一场难以言表的灾难。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多小时,反正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妹妹扶着母亲走了出来。我赶紧迎上前去,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妹妹脸上一扫刚才的凝重,多云转晴了,笑着说:“不要紧!医生反复看了又看,没有占位,还是有炎症!” 哦,以我浅显的医学知识理解:占位是医生临床中的专业术语,全称为占位性病变。这是指在人体器官内部或周围出现了结构异常,并且对正常组织造成了压迫、侵犯。通俗来讲就是长了肿瘤,恶性占位等于“癌症”。那么,没有占位就是说没长肿瘤! 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有些事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我和三个妹妹与老父亲商量,为了更加放心起见,再到权威医院检查一下。小心无大错。为了精确检查、排除癌症,当然要去治癌防癌最专业的山东省肿瘤医院了。 尤其,大妹早就知道这家医院的院长于金明,是一位曾在美国留学多年的“海归”专家,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放射治疗肿瘤那是一绝。他带领团队创造性地开展三维适形放疗、立体定向放疗、逆向调强放疗、图像引导放疗等多项治癌方法,是我国现阶段肿瘤精确放疗新技术的开拓者、奠基者之一。他曾先后荣获山东省、卫生部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优秀共产党员、优秀留学归国人员和全国劳模等称号。 大医精诚,这样的专家院长、这样的肿瘤医院,肯定让人信得过啊!没说的,大妹马上联系他们再详细检查一次。因为已经有过“虚惊一场”的经历了,我以为这只是一次例行的排除检查,远没有上次那么紧张不安,加之正是编辑部下稿忙碌之际,就没有跟着到医院去,而是静候佳音。 万万没有想到,却等来了那个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的电话! 癌症猛于虎。肿瘤吓煞人。 因为,癌瘤是危害人类健康与生命最凶狠的病魔。 如此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笔者一旦得知老母亲确诊是“肾癌”,是那样的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似乎感到整个天空都变黑了。 最初的震惊与惶恐过去之后,我们全家人迅疾镇定下来,坚定了信念:全力为母亲治病!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去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哪怕砸锅卖铁,也要尽力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去治疗去挽救。 好在是由山东省肿瘤医院检查确诊的,正好就地住院,听从专家和主治大夫酌情安排吧!由此,我们亲身体验且加深认识到了院长于金明的医者仁心,由衷感谢他和他所领导的医院给予了精心而专业的治疗。 按照程序,在于院长协调指导下,有关科室对母亲的病况做了综合会诊,结合实际情况,制定了最优化的治疗方案。 需要说明的是,并非熟人关系才有如此待遇,在山东省肿瘤医院,每一个入院治疗的病人,都能得到专业的诊疗和无微不至的照护。 …… 当一切回到正常生活轨道之后,母亲和我们全家都衷心感谢山东省肿瘤医院,衷心感谢于金明院长、边家盛大夫、石学涛主任和王春英护士长等为代表的全体医护人员。什么是医术精湛?什么是医德高尚?我们亲身经历的一幕幕,就是最真实最美好的写照。 时光飞逝,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母亲已是耄耋之年了,依然耳聪目明,精神矍铄。她常说:“是于金明院长、是山东省肿瘤医院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这些年里,于金明院长和他领导的山东省肿瘤医院不断高歌猛进,取得了许多可歌可赞的新成就。他和他领导的团队修改并制定了美国、欧洲、加拿大等多个国家的肿瘤诊疗指南,三次荣获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一项省科技最高奖、一项何梁何利奖、八项省部一等奖。他本人也在2011年光荣当选了中国工程院院士,这是中国放射肿瘤界第一位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位院士。 那么,于金明院士是通过怎样的刻苦努力、奋发有为,从田间地头一步步攀登上国际医学高峰的呢?他的成长史、奋斗史,不仅仅是一部放疗医学发展史,也是一部中国青年的励志史。 让我们穿越时光隧道,去看一看于金明和他所带领的科研团队,以及为之献身的肿瘤防治事业吧…… 第一章 放飞“风筝都” 农家子弟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杨柳拂堤,春光明媚。妇女儿童们兴致勃勃地放风筝、荡秋千,白色的纸鹞犹如漫天雪花飞舞、嬉戏悠荡秋千的娇女以及满园追逐的蝴蝶,都表现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有景有人有事,充满了生活情趣。 不错,山东潍坊风筝给世人带来了一片春光。 这里是世界风筝的发源地,古称“潍县”,又名“鸢都”,风筝工艺誉满全球。当下,“潍坊风筝”是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一年一度的“潍坊国际风筝节”,已成为一张亮丽的被誉为“世界风筝都”的潍坊名片。 这是一片坦诚的土地,曾为史家赞之曰“天性柔顺,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国”;这是一片进取的土地,中国人最早在此萌生了崇尚“渔盐之利”的商业意识;这又是一片英雄辈出的土地,远古有弓箭发明,神话传说中的英雄后羿,或许就是在这里一口气射下了造成大地枯旱的九个太阳。近代则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渤海区,发生了许多军民奋战打鬼子、可歌可泣的故事…… 就在这“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昌潍大平原上,在青纱帐随风舞动、一条流水潺潺小河围绕着的小村庄里,走出来一位“悬壶济世、大医精诚”的好医生,一位日后影响中国乃至国际医学界的肿瘤放疗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 他就是本书的主人公于金明,一个从小“扑腾”在田野上的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 20世纪的1958年,那是一个激情迸发、热火朝天的年代,也是一个头脑发烧、刮起“浮夸风”的年代。大跃进旗帜引领人们像“冲锋打仗”一样搞建设,“大炼钢铁”“放卫星”等等,使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鼓荡着一波又一波的大潮。 虽说这种群众性的大规模搞工业、上项目,是有些不讲科学的蛮干,可也极大鼓舞了广大城乡人们的热情,激发了主观能动性,创造了一个个难以完成的人间奇迹,建立了一批面向未来的科教设施。 后来与于金明成长关系重大的潍坊医学院、山东省肿瘤医院,都是在1958年正式建立的。这不是偶然的。 这年1月,小金明降生在潍县西城关的后姚家坊村。按当时行政划分叫法,就是昌潍专区潍县西郊公社河西大队第八生产小队。新中国成立后,潍县几经变迁,先后与益都、昌邑、潍北、寿光等县划归昌潍专区,驻地潍坊市(县级市)。 于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祖上凭着省吃俭用挣下了十几亩地,土改时划成了富裕中农,成分高点,是坏事也是好事,随时提醒着于家年轻人谨慎行事。金明的父亲名叫于恩忠,一听就明白:长辈希望他做个本分忠厚人。 不错,他没有辜负家人的希望,1950年抗美援朝时,积极报名当了一名志愿军战士,只是没有跨过鸭绿江,在国境边上守卫了几年,复员回来分配到一家无线电厂做供销员。金明的母亲解秀芳则一直是家庭妇女,在农村务农。 那个年代,国民经济薄弱,为了控制城市人口,规定子女户口随母亲一方:就是说孩子一降生,就分成了城市人还是农村人。城市户口有“粮本”,按月供应;农村户口只能跟着生产队,靠挣工分吃饭。自然,于金明的户口就落在了西郊公社河西大队。加之父亲成天在外面忙碌,他从小跟着母亲在后姚家坊的田野上,如同一颗红高粱似的,迎着春风秋雨长起来了。 兄妹三人,他是老大,下边还有两个妹妹。父母给他取名叫“金明”,那是满心希望将来有个“金色的明天”。一家五口人,只有父亲有微薄工资,还有老人需要赡养,因而于家生活还是很贫寒的。 人小“鬼”大,金明还不到6岁就常上村小学里玩,看人家上课,他就站在门外面听,有时情不自禁跟着老师教课读出声来。一次,校长路过看见了,把他叫到一边问:“你这么小,能听懂吗?” “能!我还能背哩!” “嗬,那你喜欢上学吗?” “喜欢,喜欢!” “好,明天来吧,我准你上学了!” 热爱是最好的老师,加之他勤奋好学,语文、算术在班上名列前茅,老师们都夸奖他聪明。但聪明顶不了学费,尽管当时的学费很低,只有一元钱,家境困难的于金明有时还是交不上。 没办法,他只能用一双小手,吭哧吭哧地给生产队干零活,然后让队长在学费减免书上盖上一个章。他拿着这张有“红戳”的纸,交给学校老师,才能免去那一块钱的学费。 有一次,学校里组织看电影,是当时从朝鲜引进的,片名叫《看不见的战线》,听说是抓特务的,很好看。学生票只需5分钱,同学们纷纷找家里要钱买票。 小金明也兴冲冲地跑回去,向妈妈说了特别想看电影的心愿。可是,就这5分钱,家里硬是拿不出来,妈妈掏遍了衣袋依然两手空空,只好红着脸去向邻居借。 那年月村民们都穷啊,邻居也为难。无奈之下,妈妈只好说:“咱不去看了,你向老师请假吧!” “啊?”于金明心里十分失落,却懂事地点点头。为了孩提时的那份自尊,他含着眼泪向老师递了请假条,说自己感冒发烧,不能去看电影了。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说假话,记忆深刻。 《看不见的战线》真是看不见了,可贫困就像错失的电影片名一样,有一道“看不见的阴影”,笼罩着他幼小的心灵。他暗暗发誓,将来一定想办法改变…… …… 全文见《中国作家》(纪实版)2023年第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