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苇子,中国人民大学创造性写作专业硕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文学院第六批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花城》等纯文学刊物,著有短篇小说集《归址》。 一 我家花牛将最后一棵麦草吃光的那个下午,日头还很高,父亲就从河边回来了,他穿着打鱼常穿的那套行头,脚上是防水的胶鞋,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鱼腥味。我告诉他花牛将麦草全吃完了,牛槽里光滑得能当镜子照。父亲瞅了卧在栏里的花牛一眼,没吱声。他快速走进西边的仓房,再次出现时手里多了一支手电筒和一捆麻绳。 “爸,是要把花牛勒死吗?” “被绳勒死要比被刀捅死好受点吗?” 父亲不语,站在牛栏外默默地抽完了一支烟。他挥挥手让我跟他走。我问去哪儿。 “河边。”他说。 “去河边做啥呢?”河边早就没有草了,只有被捕捞上岸的鱼,一船船鲫鱼、鲇鱼、鲤鱼、胖头鱼……洪水送来的似乎永远也捕捞不尽的鱼。 父亲沉默着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我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爸,牛为啥不吃鱼呢?要是它们吃鱼的话,咱家花牛就不会饿死了。”我气喘吁吁地说。说完这话我开始想象花牛吃鱼的情景:它像一只贪婪的棕熊,将脑袋扎进活蹦乱跳的鱼群里,用镰刀般锋利的舌头将一条鲫鱼或别的什么鱼卷进口腔,再用并不锋利的牙床将它斩成两截,殷红的鱼血从它嘴角迸出,喷射在牛棚的墙壁上。它的脑袋上沾满了鱼血和亮晶晶的鱼鳞,嘴角露出一截尚未吃完因疼痛而甩来甩去的鱼尾…… 倘若花牛真吃鱼,我还敢亲近它吗? 二 我们村地处几条大江的下游,平均海拔只有三四十米。由于地势太低,水患是这里最常见的自然灾害。十岁那年秋天,我经历了这辈子最严重的一次洪灾。 白茫茫的水似乎被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推着离开河床,以每秒零点几毫米的速度迅速抬升。最先被淹没的是沿河的低洼地,渐渐地地势稍高的土地也不见了,两天后,防洪坝外的万亩农田变成一片汪洋。那是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冷白色,没有滔天巨浪,甚至都不见一丝涟漪,却暗潜着一股撼山震岳的力。水面还在以一种不动声色的顽固继续攀升,照这么下去,不出一天时间,水便会越过坝子,坝内的农田也保不住了(村里的农田分为坝外和坝内两种,坝外多水田,坝内是旱田)。 人们全都聚拢到坝子上来,大人们盯着洪水议论纷纷,心情焦灼。孩子们的心情则是茫然中略带一丝兴奋——我们尚不懂得灾年的含义,更没意识到灾年已成定局。 入秋后,天气一直不错,万里无云,天空是一种叫人想入非非的靛蓝色。田野里,庄稼长势良好,绿到发黑的玉米林,饱满结实的黄豆荚,金灿灿一望无际的向日葵和莽莽苍苍的稻田,人人都说这是个丰年,顶多再熬个把月就该收了。结果,洪水说来就来。 夜里,由几位水性好的小伙子组成的护卫队守在坝子顶上,一旦洪峰越过坝子,他们便拼命敲响手里的铜锣提醒人们紧急避险。避难所是村小学教学楼。村委会成员已把二楼的教室收拾好了,课桌全被移到了靠墙处,水泥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麦草以供人们打地铺。第一间住男人,第二间住女人,最后一间充当了临时厨房。厨房里有两只煤球炉,两把烧水壶和一口铝锅,靠墙处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排蜂窝煤,一根长长的塑料管从一楼卫生间的水龙头上接过来。厨房只能烧水、煮米汤,不能炒菜。家家户户要自行准备至少一个星期的干粮、大米和咸菜等——实际上,这段时间,人们的胃口普遍都差。 晚上十一点,我被刺耳的锣声惊醒,那声音回荡在村子上空如同一群狰狞的蝙蝠。“水进村了!”母亲大喊着让我赶紧穿衣服准备撤离。父亲和哥哥正将提前打包好的衣物朝房梁上吊。我胡乱套上T恤和短裤,慌忙去拿挂在床头的书包,又快速检查一番,见玩具枪和弹弓都在里面,又跑到厨房从一只口袋里抓了两把黄豆粒。母亲和姐姐正在厨房里打包吃食,她们将馒头、烧饼和大葱、黄豆酱一股脑地装进一只编织袋。母亲大声斥责我不该糟蹋粮食,黄豆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打弹弓的。“老天爷发洪水就是因为你们糟蹋粮食。” 家禽是顾不得了,按要求只能留在院子里,反正,鸡群习惯在树上过夜,还能轻而易举地飞上房顶,鸭子和鹅会凫水,也许会游到其他地方去,无论如何都不会溺亡。牛马骡子这类大型家畜都被牵到了学校,拴在操场南边那一排水曲柳和白杨树上。 三 二楼教室的墙上挂着一盏汽灯,昏黄的灯火晃动不止,人们落在地上的投影也跟着晃,如同荡在水面上。大人们都不言语,情绪皆浮于惆怅之上悲伤之下。倒是把小孩子们兴奋坏了,从没跟这么多人一起住过,简直就像过年,我们嘻嘻哈哈在楼道里疯闹,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玩捉迷藏。 次日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周遭的空气格外潮湿,混杂着一股浓郁的腥臭。我爬起来悄悄靠近南窗朝外面瞧,心里瞬间一咯噔,只见金灿灿的朝阳下,白茫茫的水填满了村子的大街小巷,水面浮着一团团雪白的泡沫以及各种溺亡的小动物尸体。一栋栋房屋如同海面上星罗棋布的灰色岛屿。对面房顶上蹲着一只神态自若的猫,旁边的屋脊上列队般站着十来只惊慌失措的鸡,更远处的房顶有只咩咩叫的羊,那是谁家的羊?它是如何跑到屋顶上去的? 我掏出弹弓,瞄准对面那只猫打出一粒黄豆,但是黄豆太轻了,根本打不出直线来。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花牛,视线忙朝脚下的操场转移,操场早已消失不见,牲口全浸在水中,个头矮的牛只露出一只脑袋,逆来顺受地盯着周遭的水,有些暴躁的骡子已挣脱绳索,在水中跋涉,企图寻觅一块旱地。我家花牛站在一块地势稍高的土坡上茫然四顾,洪水只没过它的小腿。昨天晚上,我担心大水淹过来后花牛没法逃命,就悄悄下楼将它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了。 水仍在继续上涨,一天后,水位已没过了花牛的大腿。根据旁边那棵白杨与牛的距离来看,这一天一夜花牛始终没挪地方。大部分牲口已经不见。仅剩的几头牛仍站在水中,它们端庄、静穆,视死如归,这情景叫人分外难过,但是谁都无能为力,没人会把牲畜牵到楼上,大家都在自觉遵守某条无法言说的规则。 三天后,水位不再上涨,又熬了两天,洪水开始消退,仅一天半时间,大街小巷便露出来了。撤水后的村子一派衰颓之气,满街尽是泥沙,低洼处仍积着一汪汪浊水,有些路段根本无法通行——人会陷进泥沼里。死狗、死猪、死羊、死牛遍地都是,它们的肚子全鼓胀着,圆滚滚的,如同身怀六甲,经那热辣辣的日头一晒,有的嘭一声爆炸了,有的是悄无声息地瘪了。成群结队的苍蝇闻讯而来,黑压压地爬满动物尸身,一旦有人路过,它们便嗡一声飞起来盘旋于低空,如同一团团黑云。 庄稼地里的情形更是惨不忍睹,到处都是一汪汪泛着天光的积水,那些因搁浅死去的鱼被太阳曝晒后像红薯干一样遍地皆是。所有农作物全倒伏于地,通身呈灰褐色,像战场上纵横交错的尸体。看到此情此景,你会以为是冬天提前来临,四野空空荡荡,连一株新鲜的杂草都找不见——是的,草也全枯死了。唯有那些高大的白杨和水曲柳的叶子还在绿着,提醒人们此刻仍是秋天。 现在,人们面临的最大考验还不是自己的口粮问题——如此重大的灾难,上边不会坐视不理——叫他们束手无策的是牲口的草料,满地农作物的茎叶都沤烂了,再经两天曝晒,被风一吹,纷纷碎成齑粉。那些侥幸逃过洪灾幸存下来的牲畜基本熬不过一周,最好的办法是趁它们活着送屠宰场或是自家杀掉卖肉。接下去那天,村子上空浮荡着浓浓的血腥气,不时有一两声动物哀嚎撕扯着那份滞重。 我问父亲打算如何处理花牛。父亲兀自蹲在院子里将烟袋锅子咂出巨大声响。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去仓房找出一根扁担出了门。二十来分钟后,他挑着一担麦草回来了,那是学校二楼铺地用的麦草——全村仅剩的一点草料。 四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向来是公平的,它夺走了这些便会送来另一些。泛滥成灾的洪水残害了庄稼和草,反倒成就了鱼。似乎是,全世界的水将全世界的鱼全送到我们这里来了。除了鲤鱼、鲫鱼、草鱼,还有螃蟹、青虾和泥鳅。不仅仅是河流和水泡子,就连路边的小水坑里都有鱼。人们哪还有空顾念损失,都在忙着打鱼、捞虾、捉泥鳅。每天傍晚,会有从县城来的小贩收购河鲜。那可真是一段忙断腿的时光。大人孩子齐上阵,学校也停课了,家家户户都在跟时间赛跑。人人心里明镜似的:等河里的洪水完全消退,水产也会锐减,那时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父母带着哥哥在河里忙,姐姐在家做饭,我负责照顾花牛。面对父亲从学校挑回来的那一担麦草,我在心里盘算是让花牛一顿吃饱还是让它半饥半饱多撑几天。多撑几天,终究还是个死,它等不来希望,前方只有黑夜茫茫。我还是毅然选择了后者。我将麦草分成三天的量,再将每天的量分成二等份,分别于清晨和傍晚投喂。我不是直接将麦草丢进牛槽,而是一把把直接递到它嘴边。这样就能保证每一棵麦草都不浪费。那时候我觉得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不是黄金而是麦草,我想到课本上所谓的“金黄色的麦子”,觉得这个比喻不对,应该反过来——麦秸色的金子。 与此同时,花牛正在快速消瘦,肚子触目惊心地瘪下去,眼睛似乎更大了,眼角永远挂着浊泪,时不时发出叹息,每天不是卧着便是趴着。再这么下去,它可能会在父亲动手之前死掉。母亲让父亲赶紧拿个主意,别耽搁,王小毛家的牛卖了四百多块,我们家花牛身量更大,还是母牛,咋也能卖个五六百,等它饿死就一文不值了。 清晨,我正喂牛的时候父亲走了过来。我告诉他,剩下的麦草勉强还能撑一天。他点点头。我将一把把麦草拧成条状递到花牛嘴边,看它伸出舌头轻轻一卷,再抿住嘴细细咀嚼,草料被咀嚼出一种愉悦动听的声音。父亲叹口气,让我把最后那些麦草全放进牛槽,让花牛吃顿饱饭。我盯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知道他已做出了某个决定。似乎有只漆黑的拳头在我心口上用力捣了一下。我将剩余的麦草丢进牛槽,花牛竟不肯再吃了,从它鼻孔里喷出一声浓重的叹息,泪水开始沿着它的眼角一直流。这让我想起了癌症晚期的爷爷,躺在床上,爷爷的泪水也一直流。世界多好啊,真想再多活几年。爷爷说。 我蹲在牛槽边用手蒙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哭,刚开始还是啜泣,慢慢变成号啕,我索性躺在地上,让哭声像滔滔江水一样在牛栏里四处冲撞。这哭声惊动了全家人。哥哥姐姐埋怨我不懂事,给父母添乱。没人想让花牛死。但,这是灾年。 五 我跟着父亲来到河边。河边泊着密密匝匝的船只。几个鱼贩子在收购河鲜。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个男人愤懑地说:“价格也太低了,简直比强盗还狠呢。”许多人便跟着起哄,说鱼贩子不该趁火打劫。我母亲也在起哄的人群里,我看到她激动得脸都红了。我哥哥和几个伙伴在浅水里摸河蚌,有个男孩正将他摸到的蚌展示给他们看,“天啊,从没见过这么大个的。”他兴奋地说。我跟着父亲上了船。父亲喊了一声哥哥的名字。哥哥忙跑过来,两手撑着船帮灵巧地跳上船。 “爸,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我问父亲。 父亲不回答,嘱咐我们坐稳,便发动马达逆流而上。 “哥,你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吗?”我又转头问哥哥。 哥哥盯着正前方,故作高深的样子,我知道他在模仿父亲。实际上,他和我一样,根本不知道父亲的意图。 半小时后,父亲靠岸泊了船。他将摇把子锁进工具箱,拿起手电筒和麻绳带着我们下了船。我和哥哥尾随父亲沿一条羊肠小道朝前走,路两侧的草滩如同一座城市的废墟,满眼皆是朽烂的草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臭味。约莫走了两袋烟工夫,来到一座破败的院落前。这里原本是一座兵营,驻扎过一个连队。兵营面积不大,仅有两排砖瓦房和一栋塔楼。曾经,在那些万籁俱寂的黎明,会有起床号声游丝般从这里飘到村子上空。后来部队转移到其他地方,兵营就此空下来,隐于茂林杂草间,再也无人问津。 时间已经不早了,直视无碍的大平原尽头一轮血红的残阳正在缓缓垂落。黑黢黢的建筑物映衬在色彩渐变的背景之上,有种电视剧剧终前的空寂与落寞。 我们从洞开的大门走进去,院子里的光线比外面还要暗,并且笼罩着一种紧张的肃杀氛围,风卷着枯叶在角落里奔跑,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一阵寒意袭来,我的背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突然从角落里蹿出一只金黄色小动物,我吓得大叫一声。“别怕,是黄皮子。”父亲用他那冷静的声音安抚了我。 我们沿水泥路来到最里侧的房屋前。门扉全紧闭着。哥哥推了推,纹丝不动。门上并无挂锁。父亲说那是一种暗锁。院落最西北角有一溜牲口棚,约十几米长,三四米高。当初,兵营里饲养过乌克兰猪和马匹。马是脚力,猪是用来吃肉的。每逢过年过节他们都会杀猪庆祝。父亲围着牲口棚转了一圈,叹口气,指指地上的几根麦草说,“有人赶在我们前面来过了。”此刻,我终于搞懂了他的意图。我望着那一长溜被剥去麦草的光秃秃的棚顶,心中悄悄计算这么多麦草够花牛吃多久,是二十天还是一个月。 次日清晨,我刚睁开眼便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哥哥告诉我是父亲在拆西边那间仓房的顶子,要拿上面的麦草喂牛。我光着屁股跑进院子,对站在梯子上的父亲喊了声“爸”。父亲手里的耙搂已经在抓最后一片麦草了。房底下堆满了褐色的麦草,正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阳光里,细细的灰尘四下飘散。站在一旁的母亲幽怨地看我一眼说:“这些草最多能撑一星期。吃完这些草,你就别闹了。那不过是头牛,再亲也没有你爹妈亲。” 父亲找了一块油毡布盖到房顶,又在四周压上砖。母亲担心暴风雪来临时油毡布撑不住。父亲说过几天他会在毡布上面再加盖一层泥巴。 六 我们家的牛是一头黄牛,但在额头、脖颈以及肚腹上点缀着几星雪白。“是黄牛和奶牛的串种。”父亲说。我们因此叫它花牛。 由于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不舍得让我下地干农活,除了上学之外,我唯一的工作便是放牛。放学后,我和同龄的孩子们牵着自家的牛来到河边,这里有牛最爱吃的黑麦草和野苜蓿。我们把牵牛绳缠到牛角上让它们自在吃草,便脱个精光跳进河里游泳。黄昏时才去找牛。吃饱的牛会安安静静地卧在河边的树荫里反刍。贪吃的牛却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草皮,它们伸出长长的粉红色舌头,仿佛一柄柄锋利的镰刀,朝前一伸,再那么一卷,再朝后一拉,一绺青草便被拢进嘴,又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青草便被齐茬斩断。牛和别的食草动物一样,都是只有下齿没有上齿,上面只有坚硬的牙床。它们吃草的样子活像掉光牙齿的老人吃饭,嘴巴紧紧抿着细细研磨,只看到两侧的咬肌蠕动。也有一些奸猾的牛,悄悄溜进农田糟蹋庄稼。某个下午,几头牛如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溜进同一块豆田,啃光了半亩大豆苗。那几个孩子遭到了家长的责打,还被逼着上门给那家人赔礼道歉。我家花牛是唯一一头没去糟蹋庄稼的牛,所以,我断定它是通人性的。 有一回,某个小伙伴心血来潮,提议骑牛比赛。我们都觉得怪新鲜,因为谁都没骑过牛,于是一拍即合。结果,大家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法爬上牛背,它们根本不配合,总像甩鼻涕一样将他们甩下去。轮到我的时候,我感到紧张无比,生怕花牛让我出丑。当我借助一个土坡,小心翼翼爬到牛背上后,它竟纹丝不动。我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害怕,担心这是它精心布下的陷阱,等我放松警惕后,它便一路狂奔,将我狠狠摔在地上,跌断两根肋骨或腿骨。我紧紧抱住牛脖子,上半身几乎贴到了牛背上,两腿用力夹住牛脊梁,身后传来小伙伴们的欢呼,我根本不敢回头。花牛的步幅很小,我甚至都感觉不到颠簸,它载着我沿河边走了几十米远,最终又回到起点的大柳树下。小伙伴们全看呆了,他们为我鼓掌喝彩,还纷纷要求骑一骑我家花牛,为此,他们愿意以自己的玩具诸如塑料水枪、弹弓、冰陀螺什么的作为交换。可是,他们马上就领教了我家花牛的神奇,那便是,除了我之外,它不驮任何人。它倒不像别的牛那么暴躁,他们都很顺利地爬到了它的背上,但,无论他们怎么喊“驾”,怎么用力拍打又发出语言威胁,它只在原地踏步,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花牛通人性的想法。 …… …… (本文为节选,完整作品请阅读《人民文学》2024年0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