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村庄里头那位十足的“长者”,现而今难数一见的“奇葩角色”。 他的具体名姓并未深作考究,资历年时也不甚记得清楚,可他那近乎滑稽可喜的浑名却一生也实难忘却的——老憨。 一个很“憨”的人! 犹记得孩童时代,一行玩伴在庄子外的田埂上弄些武侠亦或是捉迷藏类似的玩意时总也撞见他,那个时间并不晓得“尊老爱老”的思维,朋友里也都叫唤着、笑话着,自个也免不得同挤压力的束缚跟着随上两声,“老憨,憨子!” 那声音而今想来也委实刺耳,何况是那时的他! 好在,他有时也并不听得清楚,似乎是有心“闭目塞听”专心凝视他那一亩二分地的庄稼,像个伫立在田埂上头的墨黑色的大雕像,也像极了一只蹲守在地头而不晓得冷暖的“大黑驴子”; 可他有时还是听得清晰的,那时他会扬起那绑上塑料口袋的“打狗棒子”冲我们嘶吼,黑色的面孔攒起愤恼的黑筋像驱赶一群偷食庄稼的麻雀一样威吓我们。 而油盐不进的我们哪里晓得甚轻重,只调笑着一哄而散,嘴里还不时叫嚣着,“黑老憨,大笨蛋!” 是的,他很黑,很黑很黑——就仿佛家中经年烧拾柴禾儿熏出来的锅底儿,而他绝非是借以熏,实则是晒,活脱脱晒出那般模样的。 那类漆色是很难以描绘的,何况他向来瘦弱,是皮包骨头、筋连五官的样貌,通身上下也只一对眼珠与两排牙齿有些别样的颜色,自然也涵括了那四季无分的黑色粗布衣衫。 可他向来不管顾旁人的感受,也绝无心思在梳妆打扮上烂下功夫,是“任性而为”惯了,时而久之也自然是要活出几分“特立独行”的洒脱,以至成了个“旁门别类”的奇葩! 论说旁门别类是“种田”这类冷门职业,毕竟在方今时代,在家中种上几亩薄田可并不显得很有出息,如此“守株待兔”似的传袭法子也早便成了十里八村的笑料与谈资。 人人恨不得隔三差五地便要数落一通,顺带乐上一回,三五个大妈、两三位好事者总也喜好于茶余饭后围在太阳地儿说些七里八乡的“新鲜事”,尤是谁家娃子若是打大学里走出来而又赋闲在家种些稻谷,哪怕是农科类的高材生,也是要为祖宗抹黑的! 而今风气仍旧是村里人拼足了气力往外头跑,年轻人卯足了劲力搁市里扎下根,哪怕在城里头不过残喘度日,有时乃至比乡下还要苦些,也得强咬紧牙关,彰显出一副“市里人”的挥霍姿态,似乎那样子就真的有了出脱。 至于窝在家里守几亩“破”地?呵,可没人稀罕! 可老憨偏就有几分倔强性子,他一向不喜随波逐流,也似是厌弃人云亦云式的趟大溜儿,哪怕人人笑他痴笨,他总也是一惯“我行我素”的样子——用驴脾气守着自个的田,望着自个的地。 或许有人说,这是一守初心、方得始终的大智若愚;或是一派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不羁;亦或是因循守旧、不晓变通的迂腐执拗…… 可现下看来,事实也远非如此刻意与复杂——全是他从这土地里感受到了实在。 兴许是觉着守住了地,就守住了一切! 这是没错的,因为土地是几千年来祖辈们用血与泪浇灌与传袭的珍贵财富,是信仰,也是依托! 老憨需要它,它也同样需要老憨这样一个很憨、很憨,可憨得实在的老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