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长江三角洲洲头、一马平川的江海平原上。上世纪80年代初,在祖居地建造了一座普通的住房。后来,随着工作的调动,又在县城购置了一套112平方米的居室作为一个住所。退休后,我和妻随子孙常住省城,180平方米的住宅宽敞明亮,位于市中心闹中取静之处。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兴趣盎然地侍弄些盆景,不时漫步于股票市场,偶尔写写文章,时常打打乒乓球,倒也逍遥惬意,当然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却时常思念故乡,经常有一种回到老家住住的冲动。于是,2017年将老屋内外装修了一下。老家的房屋不是豪华的别墅,也不是普遍的楼房,只是几间平房而已,坐落在广袤的原野上显得那么矮小,在周围的环境中也有点“鸡立鹤群”的样子。但青砖白缝的墙壁、古铜色的大门、红白相间的轮廓线,从外面看上去还算质朴清逸,古色古香。房屋内部分隔成三卧室一客厅一厨房一卫生间,功能齐全,装饰一新,自己觉得倒也整洁舒适,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故乡有座房子,就是老家存在的标志,好像有个根扎在那里,也是灵魂的寄托。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幼年、童年、少年生活成长的地方,是人之初兴趣所在和久远而深刻的记忆。儿时伙伴不知是否还记得,一起挎竹篮挖野菜打猪草,下河塘抓鱼虾摸螺蛳,攀爬参天大树采桑叶吃桑果,接力赛似的拉鹞子撒起腿跑得欢,我倒是历久弥新。虽然,那时候新中国百废待兴,老百姓缺衣少食,但少年不知愁滋味,只有无忧无虑,撒起欢儿来无拘无束。岁月悠悠,现在有时回到故乡,还真有贺知章笔下的情景重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时有的不是悲哀,而是沧海桑田的感慨、岁月无情人有情的赤子情怀。 老家是乡愁的寄托,亲情的牵挂。真奇怪,回故乡返城后,老家熟悉的一草一木、父老乡亲的音容笑貌又常常在梦中浮现,那深深的亲切感、浓浓的温馨感充盈全身,激荡心间。 故乡的老家岂止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既滨黄海又临长江,得天独厚啊,美得如梦如幻,一年四季都有迷人的风景。春天,报春花、杏花、桃花、海棠花次第开放。夏天,栀子花素雅清香,石榴花红红火火,美人蕉更是恣意张扬。秋天,千姿百态的菊花主宰着美的世界;桂花不屑同质竞争,而是以味儿取胜,香飘四野,沁人心脾。冬天,虽是冰天雪地,万物凋零,但却有蜡梅傲然怒放,也有梅花“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还不用说四季桂和“女孩儿”、“伊丽莎白”等月季更是常年花开,连绵不断,芳华烁烁,馨香四溢。 我的老家小屋四周还有银杏树、桑树、泡桐树等等,有的临水摇曳,婀娜多姿;有的枝繁叶茂,冠如华盖;有的两童合抱,顶天立地。也有杏子、桃子、梨子、枇杷、柿子和枣子,从春天到秋天,硕果累累挂枝头,从青涩慢慢变成黄灿灿或红通通。 房前屋后更有那造型有致的树龄数十年、上百年的黄杨、罗汉松,刺柏、真柏制作的盆景和景观树。有的亭亭玉立,有的苍劲雄伟,有的稀奇古怪,多姿多彩,吟风弄月,静看云卷云舒,诗情画意地挺立在蓝天白云下、晨露暮霭中。 住在故乡的老家中,不用设置闹钟,早晨在公鸡的打鸣中自然醒来,在鸟语花香中迎着从东方海上冉冉升起的朝阳伸伸懒腰踢踢腿。然后踏着霜露漫步于纵横交错的阡陌,春天暖风徐徐,夏天凉风阵阵,秋天清风习习,冬天太阳暖洋洋。 白天劳作于田头地间,除草、松土、浇水,舒展一下筋骨,锻炼一下手脚。下雨天,唤上三朋四友,打几圈长牌,权作娱乐消遣也健脑益智。 就餐嘛,到房前屋后随便摘几把鲜嫩嫩的青菜、菠菜、韭菜,到鸡窝里掏几只带着体温的蛋,去河里捞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再去坛子里打几端子家酿的黄酒温一下,即刻醇香就弥漫到院子里。当然还需邀上三五亲友,边喝边聊,不觉太阳已西斜,真所谓“人逢知己千杯少”,酒不醉人人自醉。 闲暇时,端一把红酸枝椅子,静坐在明亮的窗前或是廊檐下或是院子里,泡一壶茶细品,齿颊留香;捧一本书翻阅,墨香缕缕。披一身明媚的阳光,贪婪地呼吸着混合着海风、江风、河风,有点儿咸有点儿甜风味独特的空气,侧耳倾听花开花落的声音,凝视云卷云舒。飞鸟掠过天空,鱼儿在河里激起涟漪。绿油油的麦苗一碧万顷,笑弯了腰的稻子翻起金色的波浪。此刻,你在这恬淡舒适的一方天地里能不忘却城市的冗杂,陶醉在静谧的奢华里,尽情享受着幸福的小筑时光? 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拥堵,没有人声鼎沸的喧闹,没有雾霾,没有扬尘,没有处于钢筋水泥森林中的压抑,有的是沟河里清冽的流水,有的是一望无垠的绿色,有的是幽静的环境、淳朴的风气、祥和的氛围。朋友,如果你到我的故乡老家去做客,那一定会心旷神怡,乐不思蜀。 著名诗人余光中写过一首令人牵肠挂肚的《乡愁》,不揣冒昧模仿一下:我的乡愁在老家的小屋里,在一列风驰电掣东行的动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