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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读到唐代诗魔白居易的《栽松》诗：小松未盈尺,心爱手自移。苍然涧底色,云湿烟霏霏。栽植我年晚,长成君性迟。如何过四十,种此数寸枝?得见成阴否,人生七十稀。爱君抱晚节,怜君含直文。欲得朝朝见,阶前故种君。知君死则已,不死会凌云。可见白居易对松树情有独钟，不仅爱松而且种松，而且借种植松树诗兴大发，大加赞赏。由此又联想起了爱松栽松的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他一生酷爱松树，少年时期，他每年都要栽植，坚持十多年，于是亲手栽的松树多达数万棵。《东坡记》中有记载：“予少年颇知种松，手植数万株，皆中梁柱矣。”他被贬黄州时，以老农自居，在住所周围大栽松树，以“处处松木郁盛”而引以为乐为豪。其实，何止白居易、苏东坡钟爱松树，古往今来，无数志士文人，歌赞松树，诗咏松树，留下许多赞美松树的美好诗文。如唐代诗人杜荀鹤的《小松》：“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此诗赞美松树是凌云之木，实是赞它的凌云之志。 读这些吟咏松树的古诗词，引起了我对家乡松树的深情思念。说实在的，我爱家乡的松树，始于几十年前读初中的时候，有一篇课文叫《松树的风格》，是深受人们爱戴的革命老前辈陶铸同志写的。也许是我的家乡山上满山满坡生长着松树，所以读这篇课文倍感亲切，特别来劲、来神、来味。作者对松树风格的描写至今还没有忘记，文章通过生动描写松树生命力顽强和自我牺牲精神的特点，热情洋溢地赞美松树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的无私奉献风格和乐观主义的精神，表达了作者对松树的无比热爱与赞美之情。由于受到陶铸文章的感染，我爱上了家乡的松树。 我爱家乡的松树，因为它让家乡的山峦风景如画。 家乡贫瘠的山坡上生长着多种树木，但长得最多的是松树，长得最高大的也是松树，长得最翠绿的还是松树。在我的心目中，最俊美的也是松树。家乡是松树的世界，松树的天下。家乡山多田少，每个山峦都被松树深情地染成碧绿，山峦起伏绵延，像海中的绿色波浪，此起彼伏涌向天边。这是松树的海，那些红色的建筑，星星点点地点缀碧色的松海，丰富了松海的色彩，充实了松海的生机，洋溢了松海的诗意，让松海成就为百看不厌的画幅，让家乡美得令人惊叫，令人难忘，令人做梦。 松树以天下为家，在中国、在全世界都有他们的倩影。因为松树生命力极强，到处可以生长，所以它成为最常见的极为普通的树木。但它的叶子很奇特，像长长的绿针，几百个绿针拥挤在一起，长成一大把，像马尾，所以叫马尾松。这种针刺般的叶子，既能减少水分的蒸发，禁得住高温炎热，又能增加光合作用的面积，这奇特的叶子是为它顽强的生命力提供支撑的。从感觉来说，这松叶既具奇特的美感，又因浑身都是针刺，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气质。 在我的心里，自己家乡的松树一年四季都是美丽的。 春天到了，百花争先恐后地开放，但人们只赞美梅花、迎春花、桃花、梨花、樱花、杜鹃花、月季花等的美艳芳香，却很少有人去观赏松花的迷人金黄。大约3月下旬开始，家乡的高大的松树上，每一根树枝的顶端不仅长出了嫩绿的新叶，而且在新叶的衬托下长出了一个个鸟蛋似的花球，还有长长的一根圆棒似的花穗，花球开出数不清金黄色的花朵，紧紧地团聚在一起，形成无数金色的花球点缀在翠绿的松树的表面，使松树变成了金花朵朵的美丽高贵的花树，满山满眼是金黄和棕红和谐交融的花树，壮美极了！松花花粉特别发达，纷纷扬扬飘落地下，使地面也变成一张金黄地毯，多美啊！人们赏春，最喜欢赏油菜花的金黄，却没有人去赏松花的金黄。但松花无怨无悔，默默地绽放，默默地凋谢。许多果树，把花炫耀一番之后，便迫不亟待地炫耀它的果实，一两个月果实就成熟了。但松树花谢以后，要几个月后才结出绿色的小果球，果球要到第二年10月以后才会成熟，成熟后变为很不打眼的栗褐色。据说松花还是一种很珍贵的营养原料，但它从不向人张扬。我想，有谁知道松树是一位如此低调的模范呢！ 夏天来了，松树枝叶更加茂密，更加苍翠，更加生机勃勃，令人心旷神怡。树干挺拔向上，有的昂然挺立在那些悬岩峭壁之上，像一个个负责站岗的哨兵，在炎炎烈日下，不叫苦不叫累地坚守着岗位！它的枝叶张开，像一把绿色的大伞，给辛勤劳作的人们送上阴凉。庭院前、大路边的大松树，成了天然的凉亭，人们在树下乘凉、休憩、聊天，成了家乡最生动的风景！ 秋天来了，瑟瑟秋风无情地吹打着树叶，其他树木的叶子都变黄了，都吹落了，唯独松树依然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但它的果实成熟了，变成了一个个天然的艺术品。那是一个奇特的果球，形状如鸡蛋，大小也如鸡蛋。但它是由许许多多的鳞片组合起来的，在鳞片里包裹着种子。干枯后鳞片会自己张开，让种子溜出去，落入土里，繁殖后代。当然有人会采摘和捡拾松球，收集种子去繁育松苗，可作绿化荒山和沙漠的树苗。所以挂满松球的松树，给人的是又一种充实而丰收的美景！ 冬天来了，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草儿枯死了，其他树枝光秃了。而松树它却“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它仍是那样坚韧、挺拔、永不褪色，即使在数九寒冬，也傲然挺立在风雪中，依燃向人们传递着一种坚定的信念。故古人把松、竹、梅称为“岁寒三友”。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松树傲骨峥嵘，是一个真正的奋斗者的风范！这是一幅怎样的美景图呢？ 我爱家乡的松树，因为它竭尽力量为家乡的人们创造生活的条件。 松树不仅让家乡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天天给人以美的享受，而且它竭尽力量为家乡的人们创造生活的条件。你去看看我们家乡的房屋，除了墙壁是砖头砌的，其余所用的木料都是松树呢！墙上嵌的门框门板、窗框窗棂等都是松树加工的；屋顶上的屋梁、檩条都是松树充当的，台阶上的大柱、挑梁也是松树肩负的。再看看家里吧，家里的床铺、衣柜、桌子、凳子、椅子、板仓等都是松树制成的。家乡很少有杉木，制作好的家具经油漆工精心处理后，使用起来比衫木更扎实耐用，而且更光亮持久。它还是家乡最理想的柴火燃料，每家每户的墙边都有一道风景，松树劈成的柴块，码在墙边，一尺来长一个的柴快整整齐齐的码成一道墙。这种松树干柴块，不仅容易燃火，火力威猛，而且燃烧持久，我敢说，没有那种柴火可以与它媲美。特别是在雨雪冰冻的冬天，只要用松树柴块一生火，家里就会暖意融融，舒舒服服。 我爱家乡的松树，因为它舍弃生命为祖国的建设默默奉献。 家乡山峰上那些参天巨松，被锯成一根根粗大的枕木，埋在祖国铁路的道渣里，驮着铁轨，当沉重飞奔的火车在枕木身上压过时，枕木承受了多大的冲击力？因为松树木质坚硬，而且耐水浸，家乡有句俗话叫“水浸千年松”，意思是说松树在水中浸一千年都不腐烂。所以家乡的松树成为修建房屋、桥梁、栈道和矿洞里的撑木的最佳材料，被加工后，源源不断地运往祖国四面八方。无数的松树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生命，默默无闻地为祖国的建设事业奉献自己，直至腐烂。 松树，你是平凡而伟大的化身，不仅伟岸美丽，而且用途广泛。正如陶铸在《松树的风格》里所说：“它既不需要谁来施肥，也不需要谁来灌溉。狂风吹不倒它，洪水淹不没它，严寒冻不死它，干旱旱不坏它。它只是一味地无忧无虑地生长。松树的生命力可谓强矣！松树要求于人的可谓少矣！这是我每看到松树油然而生敬意的原因之一。我对松树怀有敬意的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它那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你看，松树是用途极广的木材，并且是很好的造纸原料：松树的叶子可以提制挥发油；松树的脂液可制松香、松节油，是很重要的工业原料；松树的根和枝又是很好的燃料。更不用说在夏天，它用自己的枝叶挡住炎炎烈日，叫人们在如盖的绿荫下休憩；在黑夜，它可以劈成碎片做成火把，照亮人们前进的路。总之一句话，为了人类，它的确是做到了“粉身碎骨”的地步了。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这就是松树的风格。” 我爱家乡的松树，因为它让我挺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1968年，我高中毕业后回到了家乡接受“再教育”，经受着“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磨练，干着从来没有干过最艰苦的农活。下面举三件吧：第一件：打石灰。 队长安排我打石灰。先用一担大箩筐到石灰屋里装满石灰，挑到田边，再拿根绳索套在脖子上，箍住一箩筐七八十斤重的石灰压在肚子上，拿个饭碗将箩筐内的熟石灰一碗一碗地均匀地撒到烂泥巴田里去。我弱小的身躯驮一箩筐石灰在烂泥巴里一边拼命地挪动，一边拼命地撒石灰。石灰一撒出去，便是漫天灰雾，令人睁不开眼睛。只要几分钟后我便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灰人。更有甚者，因为要呼吸，石灰通过鼻腔、口腔吸入了肺里，吐出痰来，石灰糨糊状中带着血丝…… 第二件：治病虫。 那时生产队的早稻晚稻病害、虫害特别地多，所以稻谷都是用农药泡出来的。我背着一个装几十斤水的喷雾器，高一脚低一脚在禾苗齐腰的水田里用剧毒农药甲胺磷等给禾苗治病虫，也许我身体里有先天的抗剧毒农药的基因，居然天天用手接触农药，天天用鼻口呼吸药雾，天天冒着酷暑高温，虽然中过毒，中过暑，居然没有晕倒过，于是队长特别关爱我，让我成了队里的“治病虫专业户” …… 第三件：搞双枪。 生产队所有的田都种双季稻。种双季稻就必定要搞双抢――抢收早稻和抢插晚稻。我在双枪中受到的“再教育”最深刻――禁住了五个考验：禁住了40多度高温的考验；禁住了从早到晚把打稻机踩得高速运转的考验；禁住了从烂泥里挑200多斤毛谷到几里远的晒谷坪的考验；禁住了从早到晚弯腰插田的考验；禁住了夜夜开晚工不打瞌睡的考验…… 我之所以能打石灰、能治虫，还能经受双抢的五大考验，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们大队放映革命样板戏《沙家浜》，其中有一段这样的唱词： 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挺然屹立傲苍穹。 八千里风暴吹不倒，九千个雷霆也难轰。 烈日喷炎晒不死，严寒冰雪郁郁葱葱。 那青松逢灾受难，经磨历劫， 伤痕累累，瘢迹重重， 更显得枝如铁，干如铜， 蓬勃旺盛，倔强峥嵘…… 听着这段唱词，震撼着我的心灵。我想到了我天天看见的家乡的松树，它们的风格，它们的精神，不就是我学习的榜样么？于是我告诫自己，做一棵坚忍不拔、顽强生存、默默奉献的松树吧！于是我的心态变了，感谢生产队里的生活，不仅学会了许多农活，锻炼了体力，磨练了意志，而且真正懂得了农民的艰辛和情感，懂得了为什么古人会写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千古名句。于是我把苦难当做财富。我以苦为乐了！ 家乡的松树啊，你给我奋进的力量，你给我以做人的启迪！ 又有好久没有见到家乡的松树了，家乡的松树，你们好吗？ 2020年9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