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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灵奇遇有禅心

时间:2017-03-01来源:悦读文网 作者:蒋郁相 点击:

十六年了,在黔灵山,那位曾与我擦肩而过且让人萍水不忘的六岁小姑娘,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底和梦境周围。算她的年龄,如今已二十二岁了。这个时间,基本上是贵阳陪伴我的时间。如果你要问我,为何会如是说,我一定要用心回答,十六年里,我有八年是在颠沛流浪,只有八年在贵阳就像在故乡大方,家的味道特别浓厚。

这黔灵山,又称“黔南第一山”,那可是驰名黔境内外的旅游胜地,总是游人不断。这座圣地立在贵阳市老城区的城西北,现今是大贵阳蓝图的中心。山上有座寺院是中国佛教名寺之一,即万人敬仰的弘福寺。山间的黔灵湖、纪念碑,仿佛美丽的心灵日夜沉思着革命者的牺牲。我无法抵达的是碑、水、寺默然独立而又紧密相一的禅意。

登临黔灵山,一个人,陪朋友,陪家人,算起来已经八九次了。贵阳给我的日子,一如南明河的水,不管有没有人阻挡,还是那般个性地流淌着。任凭万家灯火明了又熄,熄了又明,窗外的石榴花谢了又开了,开了又凋零。每到绿意满窗的时候,我都要告诉自己,不要忘记三月十九。一来是为了续祖母的佛缘,再者又是为了纪念我初次踏上黔灵山曲折石级时的领悟。

那是一场雨后的早晨,天放晴了,空气格外清新。我从花溪一路小跑而至,进山时晨练的大叔阿姨们正忙着整理背包回去送孙子上学。由于敬香的原因,上山求财求平安的人已牵连不断了。我挤在人群里,心不由得茫然起来:为什么人有如此之多?这些人是不是不只一次踏过这383阶石级?他们真正是求财求平安或者是求爱情吗?难道就没有一个是为赎罪而来的?我又该去向哪里?到那里做什么?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自己,绝不是我经历的那几场死亡之风吹我而来。虽然车祸、煤气中毒、从崖边的树上摔下,每一次都刻骨铭心,但与死神相拥后,我都奋力挣脱了这些意外的纠缠,回到了本来就属于生命的成长。

正当茫然无助时,眼前出现了明代著名旅行家徐霞客的行迹,我来不及去猜想他老人家览毕黔灵山时的心境,就被后面紧跟而来的人群推挤了好一段路程。这架势,似乎每一位都想成为这三月十九的第一个敬香人。往下一看,人们都拿着香纸什么的,我却素手空空,不懂敬佛的规矩。看样子,要想成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已然不能了。我依旧向前走着,好像有一种潜在的力量在牵引着我。忽然,一袭悦耳的二胡声穿过人群,柔软入耳,仿佛皮鞭抽身,我这胡思乱想的脑子一下就空白了。

缘声而去,是一位没了双腿的残疾朋友和一块满是汗渍泥土的座垫,旁边还有一个快要发紫的瓷钵,里面躺着三张一元的‘大钞’。《妈妈的吻》、《二泉映月》,是残疾朋友特别钟情的曲子,他一遍又一遍的拉奏着,听起来总是下一遍比上一遍凄清,像是在哭诉自己的身世。我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手不由得摸了摸荷包,我兜里的钱还没有这位朋友钵里的多,我捏了好几次,狠下心匀了一半,将深得我体温的一元钱小心翼翼地放到残疾朋友的钵里。这位残疾朋友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似乎明白了我相助无力,依旧拉着他的二胡。

“菩提路”、“第一山”、“虎”、“佛”……,眼前的境况,我已无法进入书法的世界,更不用说这背后的故事和字本身的缘起了。只见一位伶俐可爱、观音一样容颜的小姑娘迎面走来,后面是她的爷爷,一面追赶一面嚷着“丫头别乱跑”,大概是因为今天人很多,怕姑娘走失,爷爷才满身是汗的逐嚷孙女。我本能地站起来,扶爷爷坐下。从老人的嘴里得知,姑娘六岁了,在贵阳某实验小学读一年级。姑娘的爸爸妈妈在省政府上班,无法照顾孩子,因此只好辛苦已退休的爷爷了。姑娘站到残疾朋友的旁边,突然抱着手一动不动了。

直到残疾朋友拉完《妈妈的吻》,她才放下双手,眼睛咕噜转过不停,大约30秒的时间便高兴地跳起来拍手叫好。我注意到,残疾朋友在拉二胡的时候,总是上下打量小姑娘,好像是他的孩子又没有交流一般,又像认识姑娘的父母而姑娘不认识自己一样,反正我没有读懂残疾朋友的眼神,只觉得怪怪的有五分祈求嵌在里面。

“叔叔,太好听了,您可以教教我吗?”

“姑娘,我这是噪音,你还小,不要学,要好好读书,叔叔是没有办法才这样的。”

“不,我就要学。和我外公拉的一样,好听极了。可是外公不在了……”

“你想听,叔叔再给你拉一曲。”

残疾朋友被这天真而清脆的童声唤出了笑容,开口说话了。随后,小姑娘就沉浸在《二泉映月》的乐声中了。林间的蝉声虫唱,附和期间。特别可爱的是树上的猴子,它们没有嬉戏打闹,手里拿着行人扔给的香蕉,瞅着残疾朋友和小姑娘,听得不是一般的出神。当乐声再一次停下,小姑娘已按耐不住对外公的思念,泪花花的大眼睛告诉我,在这里,有我心中,她就堂堂正正的女神。

残疾朋友的二胡声刚一停下,小姑娘便跑过来,拉住爷爷的手说:“爷爷,给我钱,我要帮助二胡叔叔。我上课的时候,老师经常说,学会帮助他人就是最大的善举。虽然我们都听不懂‘善举’是什么,可是二胡叔叔够可怜了,我一定要帮他,再说他拉得那么好听。爷爷,你说是吗?爷爷,快给我钱,我要帮助二胡叔叔。”老人看了看残疾朋友,觉得也是,应该帮助人家,回头冲我说道:“小哥呀,你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倔强,她要是认为对的事情,或她下决心要做的事情,你若不满足她,七天七夜她都不会跟你说话。”

爷爷一边说,一边伸手往兜里掏钱。我看见他从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把崭新的钱,面值全是100的,大概两千来块。可不知什么原因,老人犹豫了。看得出来,他乐意但不愿意拿出这其中的一百元。就对孙女说:“下次再帮吧,这钱是你姑姑的,咱们不能用她的钱。”谁知小姑娘一下对爷爷不依不饶了,尽然说爷爷是个大骗子。爷爷呢?难堪、痛苦,心里五味杂陈。给钱吧,三十二十还可以,拿一百他着实不愿意。不给钱吧,因此会伤害孩子的心,尤其是善良孩子那颗火热的助人之心。给与不给,在爷爷的心里战争得厉害。最后,爷爷还是拿了一百元给小姑娘。小姑娘拿着钱,没有放到地上的钵里,而是直接塞到残疾朋友的手里,并嘱咐残疾朋友说大钱要好好保管。残疾朋友谢过小姑娘和爷爷,依旧平静地拉着他的二胡。钱给了残疾朋友,小姑娘笑开了,拉着爷爷的手继续往山顶蹦跳而去。可我,却被惭愧震了很久,然后也悄悄的走开了。此刻,黔灵山的风光格外美丽迷人!

“集群贤翰墨垂范后世,汇众经奥义启迪人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我忽然明白登临黔灵山的意义了。红尘滚滚,生活中到处都充满了欲望。难道真正的清醒只能是在醉梦之中吗?其实,那梦醒时候的糊涂离清醒并不遥远。在黔灵山,当你双手合十,抛一切于世外,这些蜂拥如织的香客都会给自己一个美梦,但在我看来,除了这位小姑娘,很难有人能向黔灵湖的静一样,照见什么就是什么。

听着来自不同角落的方音,数着游人的脚步,我不能不说,许许多多迷茫的人,他们的心思在动荡,在虚妄。或许,黔灵山的猴子太灵动了,他们一路护送着爷爷和小姑娘。在这里,它们经历着叶落花飞,莺飞草长;在这里,它们轻松了游人的心情,又引起了少许有心人的惆怅。

十六年了,我没有做成一件正事。即便风尘仆仆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大半个华夏神州,也没有为生命,为家乡的诉求带来什么好的消息。只是一味兴冲冲地,甚至不计后果地往前走,原以为,在山的那一边,或是在某一个不熟悉的城市,锦绣前程在望。可是,当我经过吃力的攀援,翻过这座山,这才发现,山那边还有无数座山连绵不断;又当不远万里抵达了陌生的城市,成为飘水一族时,才深知,我连过客的身份都不是,只能算一个可怜的路人,幸福总在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因此,在毕节撤掉地区行署建市的那一天,我不由自主的去一趟黔灵山,想通过虔诚的膜拜去见一见慧海老法师或觉崇法师,盼望能有机缘请他们点醒梦中人。来到弘福寺,只见烟霭纷纷,莺歌相伴。不知道这是不是缘,当我在大雄宝殿跪拜祈愿时,身边同时出现了一位跪拜的姑娘,仿佛在哪里见过。我们相互望了望对方,异口同声地将问候礼貌送上,这一切让我产生了一段奇想。即便做梦一般,我也没有忘记今儿来黔灵山的初衷。尽管我没有实现这个初衷,可我遇到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姑娘。也许这生命就应该有很多奇缘藏在我们不曾察觉到的地方,只待你在尘世的某一个角落去相遇。

告别弘福寺,带着未了的心愿下山,心中布满了沉沉的失落感。可是,在这满满的失落中,我却倍感幸福,因为麒麟洞口我又见到了这位姑娘。通过我的讲述和她的回忆,姑娘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位叔叔,还有爷爷给他的那一百元钱。遗憾的是,爷爷已不在人世了。我们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好一阵子,只见游人陆续下山,偶尔有三五只猴子从我们身后走过,天空的白云一朵接一朵,林间的鸟儿又唱起了晚归的歌,山下的车辆来来去去,好像在告诉我们是回家的时候了。

姑娘起身告诉我,这十多年里,她的爸爸随一位访问学者去了美国,到那边的第二年便音讯全无了,妈妈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成都,贵阳有他们的房子,她每年都要回来看看。她还说,感谢我还记得十六年前的那位小姑娘,倘若有一天,我们还能在黔灵山的大雄宝殿以同样的方式相遇,她便做一次我的“新娘”,陪我写一段与残疾朋友有关的故事,然后一起去看望这里的法师。

别过姑娘,别了黔灵山,我陷入了久久的思量。

作者小档案:蒋郁相,1978年11生于贵州大方。在《诗刊》、《北京文学》《齐鲁晚报》等50余家刊物发过作品,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贵州省诗词楹联学会等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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