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他乡吃上了几颗枇杷,黄褐色的,吃起来是酸甜的,这勾起了我在苗寨里生活的多少儿时记忆—— 在我的故乡黔东南州剑河县巫泥村(苗寨)那儿,在我老家的吊脚楼旁边,有一棵苍老的枇杷树,那是我爷爷在青年时代亲自种下的,后来那棵枇杷树长了满树的枇杷,我的父辈和我的兄弟姐妹两代人都在这棵树下度过了像枇杷一样酸甜的童年。 今天在他乡写下这篇《枇杷树之恋》的文字时,我想,它是我对故乡的眷恋,是我对爷爷奶奶的眷恋,是我对儿时生活的眷恋,是我对故乡人的眷恋。 我在故乡生活的时候,故乡是酸的;我离开故乡后去回忆故乡时,故乡是甜的。这种酸甜的味道,正是故乡枇杷的味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在我的童年就让我吃上枇杷,原来他们是想说:孩子,人生的味道犹如枇杷的味道,有酸亦有甜。 我十四岁离开苗寨到县城读书,从那时起就再也没吃上枇杷了,掐指一算已经有十多年没吃了,今天终于在他乡吃上了一口枇杷,我从嘴里甜到了心里,一股股乡愁的暖流涌上心头。 乡愁是什么?乡愁是当你离开一个地方时会想念那个地方;乡愁是当你吃上了他乡的枇杷时,会想念故乡的枇杷,特别是枇杷树下的那些时光,那些童年,那些人…… 我爷爷种下的那棵枇杷树是全村最大的一棵枇杷树,我还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种下那么一棵枇杷树,我想他必须种下那么一棵枇杷树,因为他有十来个子女,二十多个孙娃,这么多的子孙必须在枇杷树下生活、成长。也许是吃枇杷的缘故,我家的基因身体都很好,大部分人一辈子没打过针、没住过医院。只是那年,我爷爷75岁时不小心住了一次医院,刚到医院没两天,爷爷就离开了我们。我奶奶一生也只在年过七旬之后才住了两次医院。而我的父亲和叔父们都从来没住过医院。 那年,我要上小学了,爷爷奶奶就会为我准备着枇杷,装满了我的破旧衣袋,我高兴极了;我阿爸去远方打工时,我成了留守儿童,我和阿妈在枇杷树下望了许久,我和兄弟姐妹们经常爬上枇杷树,我学会爬一点儿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的婶婶们也经常在枇杷树下刺绣,我和兄弟姐妹们曾在枇杷树下嬉戏;爷爷也经常在枇杷树下修扁担,奶奶经常在枇杷树下酿米酒…… 小时候,家里特别穷,粮食不够全家一年四季,每餐饭吃不饱时,阿爸阿妈就去喝水填饱肚子,而我爷爷奶奶就用竹杆子摘下一串串黄褐色的枇杷给我和兄弟姐妹们吃,以此来当做粮食。 阿爸阿妈挑家里唯一能换点小钱的米糠去小镇集市卖时,换得了一点油盐回家,但不能买点糖或水果回家哄我和弟妹们开心,我和兄弟姐妹们一次又一次到村口期盼父母买糖回来,又一次次的失望。爷爷奶奶又给我们摘了一串串肥大的枇杷。那棵枇杷树成了我们家兄弟姐妹童年尝甜的唯一选择。 当我这样回忆起来的时候,我特别想念和感激我的爷爷奶奶,当我在他乡看见枇杷树时,我仿佛看见了爷爷奶奶在对我微笑。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枇杷树总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甜。 当我在他乡面对一棵小枇杷树时,感觉有千言万语要对故乡的大枇杷树说—— 亲爱的枇杷树,谢谢你,是你给了我很多甜美的的记忆,虽然有那么一点点酸,但回忆起来真的很美。多年不见,我不知道你还长枇杷不?你的年龄已经有两代人的年龄了,也许你已经很老了,也许你已经枯萎了,也许你的叶子已经掉落归根了……但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棵朴实无华的枇杷树,那棵充满爱心的枇杷树! 我爷爷离开我们已经快十年了,我奶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我知道有一天他们都会离我而去。我小时候学会想念一个人,长大后学会想念一棵树。 这就是我的枇杷树之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