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观流云 乘坐飞机,朝发青岛,暮抵武汉。湖北之行,让我目睹了高天流云的奇瑰之美。 飞机从青岛机场起飞,天公并不作美,阴云漫天,雾岚缭绕。飞机缘着机场缓行,缓缓起飞,然后穿越濛雾烟雨,穿过茫茫苍苍,慢慢升上高空。机翼侧旋,机身骤然摇晃,上下颠簸了几下。当飞机抵达一定高度,机身就平稳了。坐在客舱里,如同坐在列车上。我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这是一个比较理想的位置,临窗凭栏窗外高天之景。 飞机徐徐前行,窗外奇异的景象吸引着我,那是另一番奇妙的天地。在大地上观云,仰望广袤的天幕,云起云伏,白云苍狗,长川大野,沧海横流,观云美丽之姿、妩媚之幻,感宇宙沧桑之美。 飞机长长的机翼斜斜地展现在眼前,白云和天空中的光影交相辉映,蔚蓝的苍穹是恰似沧海。广阔的天幕之上,银絮状的云朵,逶迤绵延在一起,宛若苍山上的皑皑白雪。初时,云海苍茫迷蒙,辽阔无边。随着飞机的疾驰,继而,又如大雪初霁的大地。雪野平阔舒展,一望无垠,簇簇积雪平覆在大野之上。而耀眼的光晕自空中垂直而下,像美丽的极光。 天空中显现出如此奇异壮美的景象!目及千里,雪线平缓绵延,宛若雪后平原,一马平川,雪野、雪川袒露无余。在不远的雪域之上,一道厚厚的长长的雪墙高高凸起,横亘在雪野之上,宛若绵长的海岸线,高低有致,岸海分明。再向前,云絮平展如画,如同晴日雪后红装素裹的大地。遥望远方,茫茫的一大片鱼肚皮的白。细腻的雪絮,粉脂样的,鳞片状的,厚厚的覆盖在阔野之上。而远方的天空,依然飘卷着悠闲的云,鹅羽般的亮美,澄澈的天空蓝得出奇。 云层悄然变幻着,近处的暗流激荡,远处的却平展如画。在飞机上,明亮而柔和的光线透过圆形的小窗,感觉是那样的清新、柔美。我的目光又移到到窗之外,不觉惊咋起来!云海中间,便有风云席卷,暗潮涌动。平望其间,犹如大海之中耸峙的积雪覆盖的岛屿。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峰峦叠嶂,乱云飞渡。冰峰雪谷,险丘深壑,蔚为大观。 千娇百媚、千变万化的云是我们这个星球之外最引人眼球的景象。在这个美丽的星球上观云,云是天外的彩练、玉帛和锦缎。而在星球之上观云,那是不可言说的妙境。云天上下,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当飞机抵达武汉,降落在机场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而天空又重新洗牌,变得有些阴暗,像朝晨从青岛出发时的模样。我们下了飞机,便融进大武汉的暮色苍茫之中。 烟雨茫茫黄鹤楼 长途车经过汉江大桥,向西行驶,车停至武昌蛇山脚前。黄鹤楼高高耸立在峻拔的蛇山之上。 暮色苍苍,烟雨濛濛。我们登黄鹤楼不是时候,苍苍茫茫之中难以看到黄鹤楼的真实之景,雨线和夜色掩盖了黄鹤楼的本真面貌。黄鹤楼被墨蓝的夜色包围着,灿烂的灯火勾画出它优美、朦胧的影象。烟雨迷蒙、夜色阑珊下的黄鹤楼自有它的妙处吧。 黄鹤楼周围翠竹挺秀,香樟婆娑。一块巨大的山石横亘在眼前,石壁上镌刻着唐代诗人崔颢的诗句。走到石壁前,方能看清字迹。字体古朴遒劲,峰壑纵横,飘洒俊逸。 雨丝如线,我们打着雨伞,沿着石阶,登上黄鹤楼。也许暮色太重,雨色太浓,难睹黄鹤楼的清晰面貌。灯火星星点点,影影绰绰,黄鹤楼好像罩上一层朦胧的素纱,静默在烟雨之中。此时,武汉城的灯火,繁若银河的星辰。黄鹤楼的楼影在黑夜的亮光里显现出神秘的色彩。 黄鹤楼是中国的名楼,素有“天下江山第一楼”之美称。夜色之下,黄鹤楼流金溢彩,高古雄浑。雕廊画栋,古朴典雅,华美壮观。层层飞檐,翼角嶙峋,恰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黄鹤。 黄鹤楼共建五层。我们沿着楼梯攀援而上。走进一楼宽敞广大的大厅,正中藻井高达10多米。正面壁上一幅巨大的“白云黄鹤”陶瓷壁画展现在眼前:黄鹤楼之上,一只美丽的仙鹤振翼长鸣,凌空高翔。壁画两旁高大的立柱上悬挂着长长的楹联: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二楼大厅正面墙上,用大理石镌刻者唐代阎伯理的《黄鹤楼记》,记述了黄鹤楼的兴废沿革和名人轶事;楼记两侧为两幅壁画,一幅为“孙权筑城”,另一幅是“周瑜设宴”,见证了黄鹤楼和武昌城的岁月沧桑和历史烟云。 三楼大厅壁画为唐宋诗人的“绣像画”。诗人登临黄鹤楼,多发幽思豪情,离愁别绪。历代文人墨客到黄鹤楼游览,留下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四楼大厅展列着当代名人字画,墨香诗韵,平增了多少诗情画意。 不知不觉走进五楼瞭望厅,大厅《长江万里图》长卷、壁画,描绘了万里长江沿途的崇山峻岭、幽谷险滩、乡野村落、舟楫云帆、大江奔流,画面气势恢宏,意境雄浑浩荡,堪称宏幅巨制。走出大厅外走廊,举目四望,武汉三镇的风光尽收眼底。远眺武汉长江大桥,灯火一线,宛若无数珍珠串成的长链。江面烟波浩渺,与夜色融为一体。 黄鹤楼始建于三国时期吴黄武二年(公元223年),传说是为了军事目的而建。孙权为实现“以武治国而昌”,筑城为守,建楼以嘹望。至唐朝,其军事性质逐渐演变为名胜景点。宋之后,黄鹤楼曾屡毁屡建。清同治七年(1868年)重建,最后一次毁于清光绪十年(1884年)大火。1981年10月,黄鹤楼重修,1985年6月落成,主楼以清同治楼为蓝本,其规模更加宏伟壮观。 雨线穿越古今。唐代诗人崔颢登上黄鹤楼,留下千古流传的名作《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黄鹤楼成就了崔颢,崔颢也成就了黄鹤楼。 李白也留下脍炙人口的诗篇。乾元元年(758年),李白流放夜郎经过武昌时游黄鹤楼写下《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李白因永王李璘事件受到牵连,被加之以“附逆”罪名流放夜郎。流放途中,李白不禁“西望长安”。然而,长安万里迢迢,望而不见,诗人万分惆怅。听到黄鹤楼上吹奏《梅花落》的笛声,仿佛五月的江城落满梅花,诗人愁肠百结,借诗排遣苦闷之情。 古人吟黄鹤楼诗,多为悲情愁绪的感伤之作。真正借黄鹤楼抒发豪迈情怀的当属毛泽东。1927年2月,毛泽东考察完湖南农民运动后来到武昌,登上黄鹤楼,极目楚天,心潮涌荡,挥笔写下《菩萨蛮?登黄鹤楼》:“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其气势、豪情、胸襟、格调可谓冠压群芳。 雨线不断,雨声不绝如缕。黄鹤楼犹在,而黄鹤飞往何处? 黄鹤楼妙曼的传说让人追溯。一说黄子安。仙人黄子安乘着黄鹤飞来,眼前紫气相迎。黄子安从黄鹤上走下来。黄子安双手一拍,仙鹤就不见了。仙人登上黄鹤楼,黄子安坐在仙楼上观赏大江美景,双手抚琴演奏仙曲。远处的仙鹤闻仙乐飞来。二说费祎。唐永泰元年[GL0057]公元765年[GL0058]阎伯理所作《黄鹤楼记》,转述《图经》云:“费祎登仙尝驾黄鹤返憩于此,遂以名楼。”后人将子安与费祎合为一人。王世贞在《列仙全传》中记载:“费文伟,字子安,好道得仙。偶过江夏辛氏酒馆而饮焉。辛复饮之巨觞,明日复来,辛不待索而饮之。如是者数载,略无吝意。乃谓辛曰:‘多负酒钱,今当少酬。’于是取桔皮向壁间画一鹤,果蹁跹而舞,回旋宛转,曲中音律,远近莫不集饮而观之。逾十年,辛氏家资巨万矣。一日子安至馆曰:‘向饮君酒,所偿何如?’辛氏谢曰:‘赖先生画鹤而获百倍,愿少留谢。’子安笑曰:‘未讵为此?’取笛数弄,须臾,白云自空而下,画鹤飞至子安前,遂跨鹤乘云而去。辛氏即于飞升处建楼,名黄鹤楼焉。”自唐始,人们在黄鹤楼旁建费祎洞、费公祠,称乃费祎升仙后栖息之所。唐人李宗孟《费公祠》一诗曰:“空遗费仙迹,江山余万愁。”三是报恩说。据《极恩录》记载,黄鹤楼原为辛氏开设的酒店,一道士为了感谢她千杯之恩,临行前在壁上画了一只鹤,告之它能下来起舞助兴。从此宾客盈门,生意兴隆。过了十年,道士复来,取笛吹奏,道士跨上黄鹤直上云天。辛氏为纪念这位帮她致富的仙翁,便在其地建楼,取名“黄鹤楼”。 夜色已深,寒雨不辍。静卧客栈,心中难免有些遗憾。登高远眺龟蛇锁大江的盛景,泛舟鹦鹉洲的心愿,也许不在今日。只在凌云阁与客会酒,观潇潇烟雨。夜色深沉,烟雨潇潇,醉满江城。 湖北的雨 从湖北武汉到十堰,动车穿山越岭,风雨兼程。湖北的雨,绵密,繁复,清寒,不似江南的雨那样飘飘洒洒,婉约、秀雅、清丽,倒都与北方的雨极为相似。齐鲁的雨落在故里,司空见惯,感受到晚秋的凉。而湖北的雨,缠绵中带着寒意,寒意里带着温情。 在湖北,一路几度换车,动车,长途汽车,列车,而雨如影随形,竟然成为遥遥旅途中的伴侣。第一站抵达武汉,雨线雨帘飘满江城。在迷濛濛的烟雨中,我读到江城清秀温秀的影。下了车,打着伞,走在不太宽阔的马路上。从武昌到汉阳,又从汉阳折回武昌,中间隔着一条长江。长江水,烟波起伏,和疏密有致的雨线,交织在一起,浩渺,辽阔。雨生愁结,也解愁绪。晚上客居在江边客栈,饮过长江水,又食武昌鱼。长江水甜润爽口,武昌鱼肥嫩鲜美,周黑鸭甜辣香酥,好不快意。 第二站去十堰。途经荆门、襄阳、襄攀,动车颠簸起伏。穿越楚地的山林、长长的山道,有意无意的浏览车窗外的雨。我真叹服现代修路人的杰作。柏油路蜿蜒崎岖,不依山势而上,而从崇山峻岭间的山体里凿通一条长长的隧道,动车便轰隆隆钻进山前,像穿山甲一样,从山腹的这头钻进去,又从那头钻出来。刚刚钻出山洞,雨又迎面而来,细细的,稀稀疏疏的,全没了在江城时绵绵的雨势和味道。 我们最后的落脚点是竹溪。竹溪古称朝秦暮楚之地。竹溪东屏荆襄,西临川陕,南连渝蜀,北濒汉水。她是一颗藏在深山里的一颗晶莹闪亮的明珠。在细雨中闪着温润的光泽,那么亮丽,那么秀美。入夜,寒雨霏霏。打着雨伞,行走在竹溪小城的马路上,听风声雨韵,观楚秦风物。夜幕,微雨,楼群,江水,都是那么清晰,又是那么朦胧。竹溪的夜浪漫、美丽而抒情的。 三日之后,我依依惜别了竹溪,道别了十堰,辞别了武汉,踏上回家的归程。风雨拍窗,一路驰骋颠簸。路途遥迢,楚地的雨,竟然不离不弃,悄悄陪伴着我。楚地的雨,极像北方的雨,明快而简洁,飘洒而爽朗。犹如楚地的方言,心通意连,没有一点听觉的隔阂。还有,楚地的人,豪爽温厚,牵动着我的衷肠。 列车行进在大湖北辽阔的原野上,继续北上,穿越中原之后,便是齐鲁大地了。不知齐鲁的雨,还像来时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