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缓缓离开渡头。 薄雾如纱,笼着江面。影影绰绰,是岛的轮廓,海市蜃楼般呈现,看不真切。 百里长洲,安卧江心。 驶近,再驶近。直到,泊岸。于是,我们仿佛跌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梦境,迷失在茫茫沙洲。 林立的高楼,被缥缈的雾霭掩藏于江的另一侧。绿洲,一览无遗却又无边无际。洁净平坦的江堤上,汽车御风而行。白杨,舒枝展叶整齐地缓缓退后。芳草如茵,无尽蔓延于江堤。三三两两的牛羊,在岸滩草坡上无羁无绊,信步噬草。 风,温暖地挠过发梢,空气,滤尽了杂质一般沁入肺腑。花的芳香,草的甜香,泥土的清香,牛粪的醇香一阵一阵地扑进车窗来,于是,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停车,驻足。急切地拍照,贪婪地呼吸,舒服地直想躺下来,想高歌,想跳一支旋转的舞蹈,想吟一首长诗,想与心爱的人十指相扣徜徉在州堤的春风里。 成片成片的果园,在道路两旁延展。浅绿、深绿、苍翠的叶;粉的、白的、红的花;樱桃如玛瑙般红黄相间点缀枝端,枇杷累累成串,肥厚的叶片藏不住壮硕的果实。深深呼吸着花香,怀想着“红杏枝头春意闹”“人面桃花相映红”“梨花一枝春带雨”……那些鲜活的生动的色彩明丽的场景便一幕幕宛在眼前。芳菲渐逝,便是硕果满枝。百里洲,年年岁岁的春花秋月里,诗画天然,忒也动人。 麦子啊,麦子!惊呼声里,汽车嘎然而止在麦海深处。真是麦浪滚滚呵!风动,碧涛汹涌,澎湃着,向天边扩散,向云端而去……我们扑向百里洲的麦子,扑向土地抒写的朴实诗行。掐一穗饱满的麦粒,咀嚼,嚼出浓浓的乳香,嚼出沉甸甸金灿灿的味道,那,是百里洲的味道;折一支麦管,作笛,清清亮亮的调子在起伏的麦浪里弯弯绕绕。 经过田野,驶入村庄。安静,整洁的小街。一扇扇门窗随意敞开,窗台上,倏地窜下一只黑猫,古灵精怪地没入火红的月季丛中。街巷里,几只狗互相追逐,从东家后院钻出又逃进西家屋子,惊扰了亢奋的母鸡,引领着一团团白白黄黄的小绒球慌张藏躲。蹲在门口正埋头剥豆的大爷,起身展颜,向着大家憨憨一笑。 妞妞的家在村中。漂亮阔气的房子,花木扶疏的小院,能干热情的父母,还有津甜入髓的甘蔗,大家啧啧称赞。待到饭菜上桌,小伙伴们全惊呆了:数不清的盘子碟子,辨不出的珍稀土菜,色香味型赏心悦目啊。任凭无数阅尽美食佳肴审美疲劳的眼睛如何犀利挑剔,一时之间都闪闪发出奇异的光芒。(偷笑)各种视频,各种自拍以及直播繁忙结束后,大家在无比欢欣鼓舞的气氛之中开始了丰盛的午餐。 饭后茶余,闲话家常。我们知道了妞妞父母种了二十来亩地,养了无数的牛羊鸡鸭,除了照管着村里的水源设施和垃圾转运,闲时还打零工;我们还知道了从普通农家走出的妞妞是多么的阳光自强,不仅教书育人出色还担任了团委工作,同时在好几处公益社团兼任要职,无私奉献时间精力甚至金钱。勤劳淳朴的父母,美丽善良的女儿,多么幸福美好的人家啊!大家由衷地赞叹。 携带着妞妞父母备好的甘蔗与菜蔬,一行恋恋难舍地离开。尽管天阴欲雨,妞妞说,南河沙滩必须要看啊。 果然,南河的沙滩,正以无与伦比的美,静候着我们印上深深的足迹。 必是上天分外垂爱这百里沙洲吧,为何一江碧水自此分流环绕着诗意银州?荆江东流,南河毓秀。远远地,江湾相连,江滩相间,犹如老到的泼墨写意,气势雄浑大开大阖。水接云天,浪逐滩岸,渚清沙白,曲折蜿蜒;在绵延南河挥毫而就一幅巧夺天工的丹青水墨。 走进细瞧,柔软的纤细的沙际线,一圈圈,一重重,阶梯递进,工笔一般纤毫毕现,层次分明。洁净的细沙如绵,赤足走过,松软舒适;或躺或卧,温软的沙子熨帖着脸庞,静静地,仿佛细沙的轻语、南河脉脉呢喃伴着大地心跳的节奏一齐钻入耳里;掬一捧沙子,如同握不住的时光从指缝汩汩流失,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雨随风至。明朗开阔的南河沙滩瞬息万变,风起云涌渐至烟雨迷蒙。江流无声,沙洲永寂。多少年,风浪的淘洗,岁月的磨砺,沉淀出这坦荡无垠的沙洲这细碎浪漫的银滩。 驱车离开,沙滩渐远。 当渡轮将我们重新载回到一江之隔摩天大厦的喧嚣里,赵瑜革命的百里洲、张同素袖红妆的百里洲,妞妞引以为傲的老家百里洲,在我们的眼里心里,定格成绿意盎然瓜果飘香的童话世界、梦里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