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耕,顾名思义,就是跟着老牛、跟着犁铧、跟着那一片片刚刚犁开的新土,拾取那些地下的生物。 秋高气爽,日丽风和,刚刚收获了一茬金黄的稻谷,那无垠的田野上,前所未有的荡坦和空阔。 蓝蓝的天幕下,只有几片洁白的云朵悠悠地漂浮,只有几只轻盈的飞燕依依地啁啾…… 一头老牛,牵着犁铧,在老农“呃——嘘——”“呃——嘘——”一声声轻轻的、亲切的吆喝下,慢悠悠地走来了,走向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 收获了稻谷的田野上,根根稻秸在直立着,金黄的秸心里,有的,已经长出了嫩嫩绿绿的新苗,即使在这晚秋的季节,它们也在展示着一种生命的活力——即便没有收获,哪也算得上一种生长着的希望! 除了直立着的绽着些新绿的稻根,还有,差不多已经枯了萎了的茨菰、荸荠抑或是叫做“别荠”的茎叶,也会那么醒目地呈现于荡坦和空阔的收获完了的土地上。 还有,就是茨菰、荸荠或者是“别荠”间那一个个圆圆的或者是不规则的孔穴了,也会有意无意地出现于你的眼前。 也许,正是这田野的地上地下,生长过或者还在生长着的这些生物,才引来了那一幅幅可爱与欢跃的“拾耕”的图画…… 当老牛拖着的老农扶着的犁铧翻开沉睡着的田野上第一片新土的时候,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三两个毛头孩儿,便出现在老牛拖着的老农扶着的犁铧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刚刚犁开的那一片片新土。 新土上附着的,是泛着黄色带着个小小柄儿的球形的茨菰,或是深褐色、枣红色的扁圆形的荸荠;至于“别荠”,外形和荸荠无异,只是太小了,才小拇指头一般;活脱脱的,荸荠孕育的后代。 那些在老牛拖着的老农扶着的犁铧旁边的孩子呢!也就忙不迭地扑到了刚刚犁开的那一片片新土上。 荸荠最抢手,难怪那些孩子的小手,总是最先升向那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嵌在土里的那一个个深褐色或枣红色的扁圆的球体;抢在手里,在身旁抓两棵已经枯萎了的茨菰的茎叶,粗粗地擦两下,就可以美滋滋地品尝那一种鲜鲜甜甜的味儿了。 而茨菰,也是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嵌在土里,那泛着黄带着个小小柄儿的球形的茨菰,却引不起孩子太大的兴趣。虽说,作为食材,它的价值兴许要超出荸荠;可它不能生吃啊!孩子们是最讲究“嘴上”的实惠的。 于是,那些茨菰,总是让他们漫不经心地拾起,再把它放到扶着犁铧的老农系在腰间的那一只圆圆的篾箩里。 也有耐不住诱惑,把茨菰揩净了放在嘴里的,可还没有嚼两下,就慌忙吐出,引起了身旁的小伙伴一阵快活的嘲笑——那且苦且涩的味儿,真的让人受不了。 至于“别荠”,我之所以要为它加上引号,是因了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荸荠孕育的后代,到底有一个怎样的学名?小时候,是这样叫着的,现在,也姑且就这样称呼吧! “别荠”虽小,可也一样解馋;于是,抢罢荸荠,拾罢茨菰,也就慢慢地拾取深褐色或枣红色同样是附在一片片新土上的这“别荠”,不一会,衣服上小小的口袋也就渐渐地鼓了起来。 待到回家,洗净了,放到桌上,带着些炫耀,再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品尝…… 也有拾到黄鳝或是泥鳅的。这些滑不溜秋的家伙,早就从那一个个圆圆的或者是不规则的孔穴懒懒地钻入了地下,想着冬眠了,毕竟已是深秋抑或初冬的季节。 待到犁铧经过,一条条长长的黄鳝,一条条肥肥的泥鳅,也就在一片片新土下,在孩子们忘情的欢呼里,在老农微笑着的赞许中,给拾掇进了他随身系着的那一只圆圆的篾箩里…… ——收获是老农的,喜悦与快乐,却是他们自己的;这是只有在秋日的田野上才能获得的快乐与喜悦。 半个世纪后的秋天,这些差不多已经步入了老境的“孩子”, 也还在回味,关于故乡关于黄土地的那么一种快乐与美好呢! 于是,他们中的一位,在这秋日的午后,在这临窗的键盘上,也便敲下了这一篇情意殷殷叫做“拾耕”的小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