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寒意少,冬月雨仍飞。”冬月像待字闺中的处子,清丽脱俗,又气度不凡。她总是姗姗来迟,遮遮掩掩,充满几分神秘色彩。 孩童时的记忆里,当冬月悬挂于中天,是乡下一年四季最清闲的时节,大人们趁着月色串串门,拉拉家常,天南海北,无边无际的闲扯着。孩子们则像脱缰的野马,在并不宽阔甚至有些崎岖的村内土路上疯跑。捉迷藏,做游戏,讲故事,直到冬月西沉,被大人扯着耳朵呵斥着方才作鸟兽散。 记得那时做的最多的游戏是《天上有么?》游戏简单,一问一答,操作性强,深受小伙伴喜爱。至今想来,仍满满的回忆。游戏前,两个小伙伴背靠背,紧挽臂膊,其中一个小腚一撅,将另一个悬至半空,然后开始一问一答。“天上有么?”“天上有星!” “星里有么?”“星里有坑!”“坑里有么?”“坑里有水!”……直到上面那个人迟疑不答,再开始轮换交替,直至疲惫不堪,声音嘶哑,月色昏暗,方才四散。 令我难忘的是一年冬月望日,几个小伙伴相约到邻村看电影。尽管破衣烂衫,衣帽不整,但全然不顾。放电影的场子里,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有站到板凳上的,有托举着孩子的。我们几个身材矮小,从人群里钻来钻去,连电影屏幕上的人头都看不到。没办法,只好跑到电影反面去看。等找到合适的位置,电影也快演完了。散场后,月色惨淡,我们结伴回家。悻悻而归的路上,必经过一个叫“姜家林”的坟地。有个小伙伴突然惊叫道:“快看!那天上有火!”我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 半空上一团“鬼火”闪闪烁烁,忽明忽暗,飘忽不定。有个小伙伴拖着哭腔喊道:“俺怕,俺找俺娘!”同伙中有个年长的伙伴镇静了下,劝说道:“别怕!这是磷火,不会吃人的!”我们才壮起胆来,喊起号子,跺着小脚,快速回家。现在想来,当初精神文化生活方面的贫乏,远比贫穷更加可怕。 几十年前,在乡下教书,那所学校位于汶水之阳,是在一座名叫“太清寺”的旧址上改造而成。刚到那所学校时,教学楼才建成不久,几间寺院的旧房尚在,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殿柱上楹联依然,书写老道,笔力遒劲。殿内壁画虽然陈旧,仍栩栩如生,光彩照人,由此可以窥见当年的建制和规模非同一般。年长的老教师告诉我,这座寺院的最后一位僧人叫“大光法师”,学识渊博,精通佛教。济南解放后,由青岛转往香港,在东南亚一代传经讲法,广收弟子,曾到过一百零五个国家讲学,弟子两千余人。那时候我在学校住校,白日人声鼎沸,书声琅琅;夜晚万籁俱寂,空净无他。一个人常常在冬月悬挂,清辉洒泄,夜长难眠之时,披衣而起,凭栏深思。孤寂的院子,孤独的自我,便于聆听夜的喘息,欣赏冬月的圣洁。或圆如玉盘,或新月如钩,总能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效仿青莲居士,在月光的照射下,翩迁起舞,无拘无束。仿佛置身世外,何等空灵?何等洒脱? 这时真的希望那些方外之士,先哲圣贤,与我同舞,共享如水月光和静谧的美好。或促膝长谈,或耳提面命,或醍醐灌顶。给我智慧,给我能量,给我开悟。让我感悟生存的美好和生命的意义。 呜呼!叩开僧门数间,寒夜苦寻,未有此人。趁着美好的月光,只能一人月夜里踽踽独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