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场院这一名词,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生产队时期的产物,每个村子都有,大小不等,是将成熟的庄稼聚集起来再粗加工的场所,也是分配劳动果实的地方。农闲的时候,乡亲们在大场院里聚会交流,听大喇叭里悠扬的歌曲和新鲜的播报,孩子们最期待的当然是在那儿看露天电影。一年又一年,在乡下没有比看见那满地的金黄更让人欢欣鼓舞了,老百姓都期盼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好年头好有个好收成。 在东北,当秋风吹黄了大地,农家人便忙碌着开镰收割,他们将收割的庄稼整齐地码在田里,庄稼们仿佛感到自己未来的价值与责任,它们静静地驻守在自己的田里遥相凝望,交流着各自的清香。经过短暂的等待,已经悄然进入冬季。于是,那大场院便成了庄稼们的相会之地——人来车往,马嘶牛吼,一车一车将田里的庄稼运到大场院,人们的脸上全是笑意,伴着打稻机脱谷机马达那有节奏的交响曲,此刻的大场院,就是一片快乐的海洋。仿佛那金灿灿的玉米面大饼子、清凉爽口的高粱米水饭就在眼前,更具诱惑的当然是那香喷喷的大米饭不用就菜都能造上两大碗。 我们队里使用的是电动打稻机,这在当时还是比较先进的。据说,在没有电力和机械设施的年代里,要将割下来的稻子脱粒,只得用古代流传下来的稻桶、稻桶床、稻桶篷和稻桶畚斗等工具十分笨拙。后来发明了脚踏打稻机,就是去掉稻桶床,稻桶内装上滚筒,滚筒外围是三角形的铁齿。打稻子时一般由两个人来进行操作,打稻的人一边用力踩踏脚档,一边将稻禾慢慢地接近滚筒,把稻禾紧紧地捏成一大把,交替用力打在稻桶床上反复打三四次后将稻禾反过来再打,然后将稻禾从中间翻到边上打,这样稻粒已落在稻桶中,手里捏的就是一把稻草了。那电动打稻机的特征是设置了稻草转动筛、稻粒输送带和稻粒螺旋推进杆等,作业时将稻穗喂送到脱粒滚筒上,其稻粒和部分稻草被击落而掉至转动网筛上,稻粒被网筛筛到输送带上而被输送到槽筒内,再由螺旋推进杆把稻粒转出,这样大大提高了效率减小了劳动强度。 最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应该是扬场了,能麻利熟练的扬场,可是生产队里很得人尊敬的老把式。扬场必须得选择适合的风天,风太大粮食会刮飞的,风太小籽粒和壳子又分不开。扬场用的是木头板掀,用它撮起粮食,扬上天空三四米高处,随着风向,壳子自然而然的就刮向后面,那籽粒就会落到扬场人的身下。就这样,金黄色的稻粒玉米粒、红彤彤的高粱粒等丰收的果实一堆堆攒在了一起。接下来就该干那最惬意的活儿晾晒“翻场”了,人们手持木锹的一字排开,赤脚行进在摊开的籽粒儿上,用木锹推出一趟趟垄沟,翻滚着的籽粒儿就像涌起的金色波浪……最后将粮食装到麻袋里,等着交公粮了。 到了冬季,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发出飕飕的响声。大场院里也就只剩下稻草垛玉米高粱秸垛了,这里便成了麻雀聚集的热闹地盘儿,成群的飞鸟在空中盘旋,检食起人们落在柴草垛里的粮食。孩子们总是盼望着下雪,因为白雪覆盖田野,就连树枝上也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鸟儿们觅食的范围急剧缩小,这样在大场院的雪地上,打扫出其中一块空地,撒下一些稻粒、碎米之物做诱饵,支起个箩筐连接上绳子,躲藏在场院边上的土墙后面守株待兔,等到一些急于觅食、贪吃的麻雀进入埋伏圈后倏然落下,虽然大部分会逃离四散,蹭蹭地、远远地飞开,唧唧喳喳惊叫个不停,飞落于场院屋脊上、周围的树枝上,眼睁睁的、无奈的注视着它们的同伴被擒…… 大场院是乡村一道亮丽的风景——一个场院,一片金黄,黄灿灿地映着太阳,迎着日月星辰。一个场院,一片沸腾,农家人甜蜜蜜的笑脸上,洋溢着欢乐、满足与希冀。 大场院里藏着农家人酸甜苦辣的故事,描绘着憧憬着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大场院结束,又从大场院开始——那沉重的碌碡,滚压过一代代农家人艰难困苦的峥嵘岁月。 那如火如荼的大场院呀,曾经奏响过乡村最美丽的田园交响曲,虽然早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但对大场院朴素、真挚的那份情怀总是不舍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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