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早晨,一轮红红的太阳。 凉爽的晨风掠过我们穿着裤头的光腿;掠过我们露在布鞋外的脚面,还有那钻破布鞋露在外面的大拇指;掠过我们带有补丁的旧汗衫;掠过我们稚气未消的脸蛋,…… 风里有动听的晨鸟声;风还把绿叶沙沙地吹响,把露珠碎成七彩的光斑,…… 那时,我和你只有十二岁一一虚岁。我们都是属狗的。你正月生,我冬月生。一个生产队,我们有六个男的是同年生的。你最大;我最小。我们家靠得最近,仅隔了一家人。 适逢暑假,我们整天在一起跑东跑西地玩,父母便叫我帮点小忙,约你和我一起到爷爷的小木船上去拿鱼。你爽快地答应了。今儿个早早就起来,和我一道向河塘进发着。我们一路跑得多,路,被我们的小腿拋在了身后,远远的,远远的,……一直延伸向远方一一那是家的方向。 我们在爷爷的小木船上拿到了几斤刚刚网捕上来的鱼,鲜活的,眼珠黑黑的,在动。鱼被小心地放在了我背的苇篮子里,上面撒了青草,怕鱼被晒死。 我们轮换着背,又一步步沿着来时的土路,往家走去,把鱼交给母亲,弄给正在我家造小瓦房的瓦匠吃…… 一一 这些,都是儿时的那个夏天,那个记忆,它留给我的印象。 在那个夏天,我们不知往返过多少次?你知道吗?你告诉我?……可你二、三年前为什么不小心撞死?仅为避让孕妇,自己竟撞死在电线杆上!你做了一件令人伤心的好事,竟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我的兄弟,我的少年游,我最亲密的儿时小伙伴!令我唏嘘! 我们一个生产队,六个同龄的男的,唯你撒手人寰! 直至现在,我们家八一年造的小瓦房还在。多少人劝我拆了它,我没有,只为留下一份怀念。怀念那曾经令我刻骨铭心的往事时,能有间实物可凭栏处! 这小瓦房,它是伴我们长大的历史老人。记得我;记着你。风霜拂不去;雷电赶不走。它心里记得我们一起去河塘拿鱼的事;记得我们往返跑了多少次;记得鱼是给瓦匠吃的,瓦匠吃饱喝足后、劲头十足建它盖它,……小小的瓦房,苍桑的瓦房,我怎忍拆去毁去呢? 你走后,你妻子早另嫁了。有一次在家乡钢厂的食堂,她撞见我,对她身旁的同事说:她是我的嫂子。这话,让我怀念起你,令我一时产生一种莫名的悲伤。 你的父母都七十露头了,每当见到我,眼神总是怪怪的,那里面写满着神秘的內容,只有我能读懂:是暗然神伤,是见我思你……谁叫我们一样大,又是一起长大的呢? 都说“多情年老莫回乡,还乡须断肠”。儿时的那份天真,永远留在记忆里。如今想到你一一我儿时最亲密的小伙伴,真令人悲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