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儿里静得出奇。两株高大的枣树花儿开的正浓,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浓郁的馨香,院子一侧的栅栏里,几只老母鸡悠闲地啄食着瓦罐儿里的米糠,不时的抬起头来“咕咕”的叫着。奶奶手里拄着拐杖,站在枣花树下开心的笑着! 我兴冲冲的冲着奶奶跑了过去,边亲切的呼唤着奶奶边挥动着手里的书包,忽然院儿里的一切都不见了,没有鸡舍没有枣花树,只剩下一地的枯叶和扭曲的枝杈…… 你昨晚又做梦了?早餐时妻抬起头来问道。看你又哭又喊的闹了半宿,眼泪哗哗的,也叫你不醒呢! 是的,我又梦到了老房子,梦见了奶奶!我说。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奶奶和老宅是绑在一起的。在我九岁那年爷爷去世了,老叔儿又在外地工作,作为长孙的我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奶奶的陪伴搬到了老房子里,此后一直到我上中学时奶奶去世后才离开。 老院儿面积不大,坐北朝南是三间正房,房子是老式的那种,地基和四个墙角用青砖堆砌,墙角处内藏的木柱与屋顶的柁与檩组合成一副完整的框架。格窗子上没有开扇,一年四季都糊满厚厚的窗纸;厚重的木板门装在中间的檐下,一开一关便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房子建成于解放初期,记忆中摆放的一水的老物件。推门进屋,迎面的是一组老式的家具,长长的条案靠近北墙的一侧,上面放满了瓷质的瓶瓶罐罐;案几的前面是一张八仙桌,桌子的两侧各摆放着一把太师椅;八仙桌上是爷爷当年最最忠爱的茶具,墙面上正对门的位置悬挂着一张条幅,也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笔,字迹苍劲有力! 记得那时候儿每逢闲暇,爷爷总会泡一壶老茶浅酌慢饮,或是悠闲自得的装上一锅子老汉烟;奶奶盘膝坐在炕头上,一边唠叨着一边做着针线活。爷爷也不言语,笑眯眯的吞云吐雾,任凭奶奶没完没了的唠叨着,有时急眼了便会拿起烟袋锅子敲打几下竹制的炕檐儿,奶奶也就渐渐的熄了火止了声。 院儿西南角上靠近厕所的位置是用栅栏围起了一片两三米见方的地界儿,那是奶奶养鸡的区域。平日里那些鸡仔四下觅食,一到晚间便自发的回到鸡舍上架;鸡舍做的很巧妙,下边儿是休息区,上面还有一个“小房子”是给老母鸡下蛋准备的。记得那时候儿每逢听见母鸡“咯嗒”奶奶便踮着小脚儿,一路笑呵呵的把鸡蛋捡拾回来。 东南墙角下也有一棵枣树,和正房门前那棵一样粗细,两棵大树枝杈搭在一起遮满了整个小院。每年春天光秃秃的枝头便吐露出浅黄得嫩芽;和风细雨万物峥嵘,不知不觉枣树上已经满是绿色;没有几天光景枝叶间竟长出了一簇簇浅黄色的小花来,浓郁的芬芳引得蝴蝶和蜜蜂翩翩起舞。 枣儿刚长出来时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一串串儿的挂满枝头,喜人的很;便每天的坐在树下焦急的等待着。奶奶说别急,要慢慢的等,“七月十五红圈儿,八月十五落杆儿”到那时枣才能熟呢! 农历的七月底,树上的枣儿已经泛红。椭圆形的果子上缠绕起一圈裂口儿,拿一颗在手,那淡淡的枣香沁人心脾,不由得囫囵吞下了!约上几个小伙伴儿爬上屋顶,嘴里不停的嚼食,口袋里也装的满满的。奶奶在下边微笑着,不停叮嘱我们多加小心。 奶奶走了,走的很突然… 那一年的枣树没有萌芽也没有开花,待到来年两棵树竟相继枯萎了。失去了主人的老宅慢慢荒废了下来;一把大锁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锁住了我的童年,也锁起了对奶奶无限的怀念! 若干年后,父母搬回了老房子。许是人上了岁数更加怀念过去吧!我想父亲也是,毕竟那里有他前半生的印迹。院子被重新收拾一新,空闲的地方还开垦出了一片小菜园儿。即便再也找寻不到往昔的样子,但依然感觉熟悉而温馨。 第二年春天,在当年老树的位置上居然长出了一棵稚嫩的小枣树苗!嫩绿色的身子沐浴着阳光雨露一天天舒展开来。短短两三年便茁壮成两米来高的样子,开了花也挂了果!清风徐来,清灵灵的枣儿从枝叶间耷拉下来,我仿佛又看见了奶奶拄着拐杖站在树下笑呢! 如今,年迈的父母已经搬离了老院子,但祖屋子还在,念想儿还在!每逢闲暇我依然会回到那儿呆上一会儿。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如果老房子还在,我想我也会住回去——即便破败与老旧! 或许哪儿才是我内心深处的精神家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