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的九队街上,有外地人在卖板栗,有糖炒的,有蒸气煮的。糖炒的每斤十五元;蒸气煮的每斤八元。我分别买了点。尝鲜的同时,也勾起了我的回忆一一回忆曾经在绍兴寻栗子的往事…… 是一个盛夏的雨后。在绍兴的上虞,有个叫小越的砖厂,因雨停工,两位女工找到了我: “推土机,我们去寻栗子?” 她们扬着和善的脸,异口同声地说着。 那时我在砖厂开推土机;推土机也就成了我的代名词。 我是苏北人,从小到大,只晓得市上有栗子卖,还不知这东西缘于何处、长于何方?……带着好奇,于是,我便问着: “不是偷么?” “不是偷!那是野栗子,没人问!” 操着河南腔的河南女工,指着不远处丛密的岗峦说着。 这河南女工,有三十多岁,脸部轮廓分明,眉眼清朗,看上去有一种脱俗的气质;说话声音悦耳,很中听。 我望着不远处绵延的岗峦,想到那“半壁疏云栗子黄”,又想到那“清泉石上流”,无不对不远处的岗峦充满着神往之情;猜想那山上的风景,定是枝叶婆娑,不乏硕果累累,……意念的驱使,我毅然决然地对她们说: “我和你们一起去!” 河南的女工嘱我带上手套,说树上的栗子扎手;又嘱我带上一条蛇皮袋。 我一一照办了。 我们便一起向岗峦走去。 近在咫尺的岗峦,不怎么高;站在山下的路上就可见到岗峦上长着许多栗子树,枝繁叶茂,在迎风摆动。枝叶中间,挂着无数带刺的栗子。这些栗子树的枝叶像苹果树的枝叶;而栗子,则像梧桐的果。 栗子树向我们伸出无数双欢迎的手,在迎接我们。 可山涧阻隔,山上荒臻蔓延、杂草丛生;道路根本不通。我们几次想靠近,都以失败而告终。近在咫尺的栗子树,始终遥不可及!这时,同行的另一位六盘水的女工对我说: “你一个大男人,不在前面带路,难道还要我们替你带路?” 她们嬉着脸,笑盈盈地望着我。 我的心一下子就纠了起来。在这荒芜的岗峦上带路,可不是闲庭信步,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而我是江淮平原长大的人,至今也没爬过两回山,怎么胜任得了?…… 既然你们搬出“大男人”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拗不过心底的傲气,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鼓足勇气,拿出大丈夫应有的气概与担当来,壮着胆,硬撑着,在她们前面手扒着荆条、蒺藜,踩看荒草,……小心地带起路来。 当时唯一担心的就是蛇,因为我常听她们说:山区的蛇,往往大而有毒。 忽然,“噗嗵一一!”我整个人掉进了邝里。好在这邝不深,也没水,她们手忙脚乱地伸出缓手,俩人又使劲地拉我,这才把我拉上来。 “哪来的坑?”……大家说着,互视了一下,带着惊讶地笑了起来。 “你啊,不是山里长大的!不是带路的料!” 河南的女工说着,毫不犹豫地替了我,带起了路来。 一波三折,克服了一路的困难,终于她把我们带到了栗子树下。 栗子树下,铺满了厚厚一层的枯枝败叶。在这些枯枝败叶间,还残留着往年的栗子,淡黑而有光泽;咬开果仁,白白的,有点干硬,还能吃。树上的栗子果,有的熟得裂开了小嘴,似在向我们微笑;青的外壳上,刺猬似的,尽是扎手的刺;果壳坚硬,使劲才能掰开。 这时,两个妇女都放开了手脚,又捡又摘着。 夏天的天,变幻莫测,转眼山风渐起,阴云密布。我对她们说: “还是回去吧!” 半天下来,我捡了几斤;她们俩又摘又捡,比我多,每人的口袋都有十几斤。她们也觉得差不多了。这时,就听六盘水的女工笑嬉嬉地对我说: “你是大男人,我们换着背!” “行!” 我愉快地答应着,和她交换着口袋。一边交换,我一边和她们开起了玩笑: “下辈子我不做大男人了!” “那做小女人!” 我们不由得开怀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岗峦上回荡,飘散,…… 不知不觉间,落起了微雨。在微雨中,我们便赶忙寻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着。 我一瘸一拐地一一来时跌落坑里,把脚扭伤了。 她们又嬉嬉哈哈地取笑我是铁拐李。再不要我这大男人带路了。不知不觉间,我们就下了山。 经历了一次心仪的山中寻果之旅,是件快乐的事情。我没有怨言。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心中至今依然记得她们,想着她们,念着她们。 人的一生,往往有许多浪漫之旅,将会永远伴着我们岁月的长河在流淌,永不湮没! 我也曾经历了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