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轮车,“辘辘,辘辘”,发出迟钝、沉重、古老的声音,从过去一路蹒跚地走来,走到了今天。 对它陌生的现代人,不必惊诧,故名思义,它就是一个轮子承载的运输工具而已。 在苏北的灌南、灌云、阜宁、涟水等县,谈到独轮车,年长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就像熟悉老朋友似地熟悉它。 已故的涟水籍作家陈登科,在他的作品中,曾多次提到这独轮车。 这独轮车历史悠久,分布广泛,从宋代的名画《清明上河图》中,可以窥得它的身影;在淮海战役的影视剧里,有大量民工推着它支援前线的镜头,让你感受到它那厚重的历史、与不朽的功勋;感悟到当年民心的所向。 古今独轮车,大同小异,只是轮子与轴不同而已。今为橡胶轮子;古为木头轮子。今为轴承轴;古为辘轳轴。 这沿袭了无数代的独轮车,在一代代人之间,口口相授着它的一些讲究: 爬坡时,所载的东西不光要放正,还要往后放;襻带搭在肩上,腰得弓下,然后把襻带的两头套上车把,再两腿分开,鼓足劲儿地往上推。在平整的路面上,所载的东西放中间就行了,腰也不用弓得那么低了;…… 在我的记忆中,一个男人,一辆独轮车,便有了闯荡天下的资本。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在那寒冷的冬天,刚结过婚不久的我,为挣钱养家,也曾带着独轮车,还有锹啊,锨啊,行李啊,随着亲友下远路去讨生活。在那些寒风刺骨的日子里,也曾弄过三次河工:一次是在上海嘉定水泥厂旁边挖大河;一次是在浙江台州有个叫红旗闸的地方加固海堤;一次是在我们江苏兴化板桥镇挖塘做路基。 在工地上,是一副副男人倔强而宽厚的脊梁,起早贪黑着,在饮北风、傲寒霜,…… 这风景是壮观而雄浑的,可惜很少有人去领略、采风。不知它在人们的意识里,能不能称其为“风景”? 我们推着独轮车,在艰苦中,跋涉着各自漫漫的人生路,哈着腰,使着劲,点着头,喘着粗气,流着热腾腾的汗,…… 我们知道自己当时肩上的担子,是在肩负着一家人的温饱,更是一家人的幸福。 在工地上,我们曾遇到过挑筐的。俗话说: 使棍的爱和使刀的比;推车的爱和挑筐的比。 那是在嘉定弄大河的时候,我们旁边的工段是安徽人的。他们正是各自用一条竹扁担、两只竹畚箕,在肩挑着。 我在对他们一段时间的观察与比较中,得出了结论:近距离,肩挑的进度快,占优势;一百米开外的远距离,我们的独轮车就稍胜一筹了。 肩挑也好,车推也好,同样是辛苦的游子,同样是离乡闯荡的人们。那时,都期盼着春节前早些拿到工钱,好早早回家去妻儿团聚,过大年。 当时,缺钱缺物的家里,正有多少双殷切的眼睛在期盼着呢,…… 今非昔比了。 如今,在苏北老家,经济在快速地提升,道路硬化广泛,电动车在日常生活中显得更便捷、省力。于是,独轮车渐渐地淡出了人们日常的视野。男人们呢,由于老家工厂聚集,也无需推着独轮车去闯四方了,在本乡本土就能找到一碗饭吃了。 独轮车像完成了历史使命一样,烙下了一个个时代的缩影,正在无声地走向消亡。 那“辘辘,辘辘”的声音,却依旧时常亲切地萦回在我的耳畔,…… 对于今天不谙独轮车的孩子们,我只想告诉他们: 老家几辈子的无数男人,曾依靠这独轮车,四处飘荡过,为了养家,为了糊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