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月穷岁尽”“另换新岁”之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基本是围绕除旧迎新开展的一系列庆祝活动。我恰巧是除夕晚钟声时辰出生的,我猜想我妈当晚是吃多了点的。 小时候对过年的憧憬是幸福的。基本是农历二月初一就开始盼了,越到后面内心越煎熬,记得有一年大十三十晚我说了句“今夜怎么这么长?”引来大人们哄然大笑。 过年了,十几二十人一起做糍粑,那场面可热闹了。染过栀子汁的糯米蒸煮后放到石臼里舂,舂糍粑的活是很费体力的,一般由青壮年男子轮流进行。舂过后的糍粑再由一人揉成一个个小球状分给大家捏成圆形糍粑,放到各个已涂过油的桌子、簸箕上,才算最终完工。这种糍粑可烤可煎,尤其是烤的,膨胀起来变成金黄色,香脆可口。 过年可以大块的吃肉,不停的吃糖果饼干瓜子,甘蔗马蹄是每家必备的,一梱一框的买回来,有人来拜年了,就拿出来给大家品尝。初一到了,这一天终于可以穿上新衣服了,外表腼腆内心欢喜的接受大人们的赞赏。正月里可以不断的收到压岁钱,虽然加起来也没多少,但足以让我们整个月洋溢在快乐当中。过年可以结伴燃放鞭炮,放到老鼠洞里,放到水里,放到牛粪上,有时不小心被炸伤手仍乐此不疲。过年了带上腊肉糖果到亲戚家拜年去,大家好久不见,围着炉火吃零食喝点小酒聊聊家常叙叙旧,其乐融融。 过年了,正月里天天都有戏看,几乎村村都扎有戏台,唱的是一个叫彩调的戏种,我们当地人称“唱灯”。我们镇正是彩调的发源地,本地人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会哼上几句,随手舞出几个戏里的动作来,《王小打鸟》《浪子回头》等剧集耳熟能详,摇着扇子身子晃来晃去半蹲着走出来的小丑、嘴角长着一颗痣能说会道的媒婆...这些已深深烙在脑海里,成为童年时光的快乐回忆。更让我们小孩子感兴趣的是戏场边卖酸萝卜串、芝麻糖、瓜子的零食摊,还有可以台上台下跑跳嬉闹和站在唱台边扯扯台上的戏裙,往往戏没唱到一半就趴在大人身上睡着了。 小时候的过年是神圣的,每家每户新桃换旧符,祭拜天地祖先,清扫房舍,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年的到来。村里读过点书字写得还算可以的,大人们都会叫写家里的对联,我也曾写过一两次,当时感觉无比的自豪。除夕夜睡觉前要在火炉里放几根粗壮的木头,铺上烟灰,必须保证这火能燃到明早而不灭,初一凌晨要用这火来烧第一壶开水,烧水前还要燃放鞭炮,这开水是用来泡茶给之后来拜年的隔壁邻居、亲朋好友们喝的,真是意味绵长啊。新年第一天小孩要早起,洗漱完毕一一向长辈哥哥姐姐们拜年。新年头几天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比如杀生是万万不许的;初一只能吃除夕夜的剩饭菜,说话也要比日常注意些,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初一那天大家都会到镇上去看舞龙舞狮,然后买一把蒜和葱回来,寓意新的一年学业进步和生活事业郁郁葱葱。 随着年龄的增长,过年的感觉不知不觉起了变化,多了几份惆怅和感慨。又到过年了,这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快啊,时间不是一天一天的飞快,而是一年一年的瞬间即逝,感觉自己很多事情还没做好,感觉自己仍然一事无成。长大了,似乎找不到小时候过年的感觉了,过年吃的那些东西平时想吃就能吃到,也不再稀罕过年穿的新衣服了。我想不一定就是这个年代的过年没有之前那么有味道,过年的程序和活动基本没变,变化的是我们的内心,是我们经历越多变得越重名势利了,内心变得复杂了。 本来过年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嘘寒问暖、聊天叙旧,但很多人回到家就奔走在各个酒席、牌桌之间,真正陪在亲人身边的也就那一两餐饭的时间,各自的问话也基本是当了什么、收入多少、开的是什么车,过年成了比拼炫耀的好时光。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撒了一年的娇,拍了一年的马屁,装了一年的孙子,终于可以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了。 太在乎自己的面子,太在意这些外在的名和利,生活怎么会有愉悦的心情呢,不仅过年没有味道,平时也不会有什么快乐吧。托尔斯泰本来已过上贵族的生活,他的晚年出走正是领悟到平凡朴素的生活才能拯救他的灵魂,渴望充满友爱、平等、和谐、纯真的情感生活。 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是普通平凡的老百姓,那就以一颗平常心来过日子吧。不管在这个世界经历过什么、外在环境如何变化,个人、社会如何发展进步,不忘初心,保持清澈的心灵,简单朴素,才能找回过年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