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下雨我的思绪总会飘到很远,想起那个满是蹒跚的阴雨天。有时候,不知道冷的是寒霜,是阴雨,还是人心。远的是距离,还是心灵的鸿沟。 每周五放学的日子总是马路上最拥挤的,行驶在公路上的公交车,远远的看着车轱辘都瘪了一半,人头总在窗边搭着,似乎减缓公交车内拥挤的氛围。我照例走向公交车,感受拥挤的人群以及冰冷的雨滴。 乘车来到客运站牌,黑压压的人群在阴沉的雨天中更显的让人心悸。 在这座小城镇里,每天只有固定的车来往城乡之间带动人口的流动,当远远的看着客运车从远处驶来的时候,总有三两人跑到车门前拽着车门把手,一直到停车,只要开门,一气呵成上车,提前占个座。拥挤的人群又只得成堆的涌向车门。我撑着伞向后靠了靠,等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潮散去。 夹杂着泥土的雨水在人们脚下溅起微浊的雨花,打湿了有些冗长的裤脚,车里塞满了人,售票员似往常一样拉着车门踏在门口,司机就启动车辆,在细雨蒙尘中渐渐远去,还有未关上的车门,以及半个身子挂在车外的身影。 小城镇里的车在阴雨天似乎格外的匆忙,来来往往的轿车溅起地面的雨水,形成空中的水帘,又蓦地落在地上,丝毫不会理会落下的雨水打湿了路边人的白衬衫。 到了初中生放学,成群的孩童挤在站牌下,待到车一来,他们或从大人的腋下钻进去,书包扔在座位上为相识的人占个座。个子高的,不顾风雨,打开车窗,把书包扔在座位上,看着挤满人的车门,不紧不慢的跟在人群后,不出所料座位总会留着。仿佛所有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我站在人群后看着每周五都会上演的同样场景,等待拥挤的人群成为三两人时已经是日暮时分。雨,渐渐小了,却依然有零星的雨点飘洒下来,在夏季的黄昏时分抑制不住的寒冷。晚上的人似乎显得更是沉寂,各自独隅等待远方的客运车驶来。依稀在昏暗的灯光在远见一位佝偻着腰背着背篓的老妇一步一步踱来,嘴里还呢喃道:“一定要赶上最后一趟车。”大抵周五的现在,也就只有两三趟车,老妇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步步蹒跚到车站牌下,重重的呼了口气,随手抹了一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额头,但是背后的背篓依然没有放下,白布盖的整齐而又严密。 远处的客运车终于驶来了,三三两两的人放下手机往车牌前走去,我跟在老妇的后面踱着步子。待车子停稳,前面的人不紧不慢的上去,我走在老妇的后面,不着痕迹的在后面扶着背篓。 三两人并没有填满客运车,老妇坐下后,我就在她旁边落座。老妇拉着背篓在脚边靠好,手一直在背篓边搭着。发黄的指甲里布满了泥垢,满是褶子的手犹如粗粝的树皮。稀疏的短发也找不到几根乌黑的颜色,身穿粗布衣服却也掩盖不住被打湿的衣衫,一贯老一辈的黑布长裤,一双庄稼人必备的黑布鞋,却也打了几个补丁。 微微发胖画着浓妆的售票员扯开嗓子喊了一句:“把零钱准备好,准备买票了。” 老妇解开外衫的纽扣,在衣服里层缝的碎花布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块小布包,一层一层的打开,在白布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绿色的一块钱,两张五角和几张数不清的一角,我把钱递给了售票员,却瞥见售票员一脸鄙夷的盯着老妇,又转头去收别人的钱。待全车的票买完后,来到老妇面前,故意大声喊道:“准备好了吗?只剩你一个了。” 老妇略显尴尬又着急道:“老妹儿啊,我这儿只有三块三,你看,那两毛通融通融吧!” “什么?”售票员尖叫一声:“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让我们通融,我们还赚不赚钱啦,坐不起就走回去啊,又没有人非得让你坐车。” “老妹儿,你看,这里还有我今天卖剩下的葡萄,要不你拿两串抵两毛,行不?老伴儿住院了,今天卖的钱都留给他了。”说着,老妇赶忙拉开白布捧出两串葡萄,那两串葡萄红的发紫,十分诱人,就静静地躺在老妇的手里。 售票员瞥了一眼,又一把抓过葡萄扔进背篓里,似有不满道:“谁要吃你的烂葡萄,今天不把两毛补上你就下车去吧。”说完哼的一声,场面就这样对峙着。 “妹子,算了吧,就两毛钱,何必与人为难呢。”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对啊,就两毛钱嘛。”众人附和道。 售票员一时尴尬,却依然强撑道:“钱不够,就下车吧!” 看着眼前这个情景,从书包里取出五角钱,接过老妇手中的一把钱,一向不敢在公共场合开口的我,怯懦的开口道:“两角钱补上了。”售票员一把扯过钱,似是瞪了我一眼,转头向车门走去。 老妇一把抓住我的手,似是感激道:“娃儿,要不要吃葡萄?”我连忙摇头,又与老妇拉扯几句,便沉默无言。一路上,车里安静的可怕。不似往常有嬉闹声,歌曲声。只听得见窗外的风透过窗缝的呼声。 待老妇颤颤巍巍的背着背篓下车后,售票员对司机喊了句:“今天真是晦气,开车。”车门依旧开着,一路上又响起了售票员扯开嗓子喊着候车人上车的声音。 透过窗子,消失在我视野里的,是那个走在细雨濛濛里佝偻着腰背着背篓的老妇人。 至今那位颤巍巍的老妇仍在我的脑海里,那双粗粝的双手,打着补丁的黑布鞋,以及消失在烟雨中的背影,都让我难以忘怀。每每在下雨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场景,那个蹒跚的阴雨天,不禁感到心情苦闷。 寒冷的雨水不是让我们的身体受凉,而是让我们的心灵逐渐冰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