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玉兰又开了! 第一次看玉兰的情景,印象最深。玉兰确实有些特别,看一次就难忘。远看层层叠叠,亭亭如盖;近观竞相绽放,密密匝匝。白色如雪堆枝条,紫红似落霞满天。这般情景,才让人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目不暇接。面对眼前的玉兰,不知道从哪里看起,越是想尽收眼底,越是难以穷尽,这样的美来得如此急切,让人振奋,也让人感觉有些压迫,这种不适应会在短时间内激发心灵,使内心的感受能力迅速扩展。是的,当一种美极其繁复,同时又蕴含连绵的韵律时,几乎是汹涌而来,会令人有点眩晕,可能是在记忆中一时找不到相同或相似的审美经验,所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眼前之景意味着什么。为此,我曾写过一首《虞美人 玉兰》,词云: 东风浩荡春来到,玉树临风笑。璞玉雕饰任自然,迎春秀出靓丽天地间。 芝兰馨香由造化,二乔早早嫁。抬头枝叶秀天葩,举目春飞枝头玉兰花。 花无百日红。曾记得,带着一份怜恤,我从地上随手拾起一片花瓣置于掌心,手中的花瓣就像是被折断的蝴蝶的翅膀,在微风中的颤动恰如断翅后隐隐作痛时的挣扎。花落,悲壮不已,看玉兰飘零,满地落英,便觉得有一种芳华骤逝的伤悼。或许,当美的事物数量多到一定程度时,会蓄积某种强大的势能,导致内心深处引发的情感突然加剧,久难平复。 今年,又见玉兰花开。大墙下的白玉兰正赶趟儿似的竞相开放。玉兰的花瓣较大,颜色多为白色或淡紫红色。我见过的玉兰,更多似乎是介于两种颜色之间,素白的花色是那般淡雅,犹如在水中涤荡之后,有了一种一去尘埃之后的脱俗,又像是原本色泽浓艳的花瓣在水中浸渍,退去了几分娇艳,多了几分素洁。 今年看玉兰,没有选择白天,晚上独自一人,感觉甚好。夜里赏花不仅是看花,准确地说是“会花”——与花约会。既是约会,自然不同于白天犹如“花展”一般的喧闹,更不是用贪婪的目光一味地捕获视觉享受。约会是在静谧之中收获惊喜,通过彼此微妙的交流,有了灵魂的相惜和情感的寄托。我看着一树玉兰,愈发觉得玉兰美得奇异。玉兰树下,思绪万千,而赋予意义和寻求价值又是人类心灵的内在诉求。 我觉得看玉兰就要看繁花锦簇的热闹,其他花则不然,俏皮的红杏只需一枝就可充当报春的使者——“一段好春藏不住,粉墙斜露杏花梢。”一株莲花就是一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凌波仙子。一枝月下的红梅即可绽放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幽逸风姿。 空气,如同滤过一样清新;玉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数颗年轻而又律动的生命。在恰似丝绸滑过肌肤的,春风中,以同一姿势和挺拔的造型满怀激情地站立在严冬掠过的枝头,把膨胀的青春,美好的希冀,与如歌的生命,静静地绽放。常年植于贫瘠的土壤,身边没有托你成长的臂膀,背后没有你仰仗的靠山,周围也没有你可以依附的朋友,而你拥有和面对的,只有四季风雨的洗礼以及生活甩给的诸多坎坷和种种磨难。没想到,你在人生的舞台上,把青春的姿容书写得那么典雅高贵,把不俗的气质展现得那么卓尔不凡,把生活中的复杂尘世和种种不顺看得那么坦然。你留给我的思索是,豁达的心胸,顽强的秉性,铮铮的铁骨,不阿的气节,铸就了你精彩的一生。 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讲的玉兰花故事。故事讲的是很久以前在一处深山里住着三个姐妹,大姐叫红玉兰,二姐叫白玉兰,小妹叫黄玉兰。龙王锁了盐库,不让人们吃盐,终于导致了瘟疫发生,死了好多人。三姐妹十分同情他们,于是决定帮大家讨盐。村子的人得救了,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她们,就将那种花树称作“玉兰花”,而她们酿造的花香也变成了她们自己的香味。这自然反映了人们对美好的追求、对恩德的回报。 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花是草木中生发出来的一抹芳华,其美不在色香之惑。人们之所以赏花、赞花,终究是为了满足内心深处对美的渴求。怜花,惜花,其实是希望如花绽放的韶光久留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