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童时代,是在孤单和寂寞中度过的。幽暗的土屋子,寂静的院子,横在院门外的那条土街道,以及街道南侧空旷的天地……这些场景已深深地嵌入了我的记忆里。也许就是这样构就的环境,所呈现的秉性,竟自然地进入了我的灵魂,逐渐地成就了我的性格和品质。 一??土屋子 六十年代,我们的生活还很贫穷。我家也不例外,住在靠近村子边儿的两间小土房。父亲常常因为工作关系不能回家,所以家里的活计全落在母亲身上。那时期的母亲,不得不含泪用绳子将我拴在炕上,去忙碌活计。就是在那时,就是在那两间土屋子里,我逐渐懂得了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在孤独中,我学会了安守寂寞;学会了爬上窗台向远处眺望;学会了欣赏院门外那片田地的风景;学会了在自我的小天地里寻找快乐。学会了等待,等待着傍晚在油灯下,享受依在母亲怀里的温馨。 我稍大一点,母亲不再栓我,只是用锁头锁住房门。让我在屋子里哄着小我三岁的弟弟。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娃,该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情景,我记不太清了。只是后来听母亲说,弟弟哭我也哭,弟弟掉进屋中装有土豆的窖里,我也跟着掉进去,哭够了玩,玩够了就睡在了里面,那时的我,还真挺坚强的。我还记得我搂着弟弟蹲在炕根儿下,听那刮得昏天黑地的狂风,拍打着纸窗,撞击着房顶的轰响。那种忐忑和恐惧深深地撕扯着我幼小的心灵,然而为了窗子不被风吹开,我又不得不坚强的站起来扑上去,把窗户努力别好。也许经历多了,就不害怕了,也许像母亲赞我说的,那时,我是家中唯一的“大人”。回想起来,我觉得很自豪。 二??大白公鸡 孩子的心性,是纯真快乐的,更应是无拘无束的。那时的我,是多么渴望走出院门,走到街上,走近那片一直吸引我目光的南侧的田地。然而母亲总是告诫我,不要自己走出院门,西邻家的大白公鸡凶猛异常,经常追着?人,小孩子别被它伤了。母亲这话可是真的,我就在院门内亲眼看见一位婶子,被那又高又大的白公鸡撵着?去好远。那只鸡返回时,经过我家院门时,还余怒未尽,凶得很,让心生畏惧。 然而门外的诱惑太大了。我常常通过院门向外张望,想象着外边宽阔而美丽的景象。在我六岁时夏天的一个中午,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背着哄着小弟的母亲,拿了一根小木棍儿,瞧准了那鸡不在街上,便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长长的街道空寂无人,南侧的田地里,麦子已与我一般高,金黄的一片。天空瓦蓝瓦蓝的,微风习习,不时的传来蝈蝈的欢叫声,我快乐的心一下子就融入了大自然的怀抱。正当我想靠近麦地时,我猛回头见那只大公鸡飞快的朝我奔来。我心登时提到嗓子眼儿了,我拖着木棍儿就往回跑,可是哪有那只鸡快呀,眨眼间那鸡就到了我的斜前方,拍打着双翅飞过来。我下意识地挥舞着木棍儿与之搏斗并哭喊着母亲。这鸡很是敏捷,我的木棍儿很难打着它,我的头和脸被其?出了血,胸部也被蹬破了皮,直到母亲赶来助阵才把它打跑。事后,鸡的主人跑来赔不是,还拿来药给我敷上,并对我进行了一番的安慰。母亲一再说,小孩子不听话,没事的,几天就好了……然而那只鸡在我额头和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直至我二十几岁时,还能寻见残痕。 然而就是经历了这次的搏斗,我却更有胆量走出了院门。每当我在大街上玩耍时,那只鸡只是远远地高昂着头站在原处,嘴里咕咕的叫着向我这睨?着,但再也没有袭击我。我争取了我的自由和快乐。 每当想起我的童年,我就会记起我的寂寞。童年中的土屋已经倒掉不见了,大白公鸡也早已成为主人的盘中餐了,然而我还是常常想起它们,想起我那些孤独和寂寞,想起我带着弟弟一起成长的经历。也许孤独和寂寞,能让人快速的长大和成熟,而孤独更能激发我们的耐性和勇气。 我感谢我的童年,感谢有过那样的经历,让我至今仍喜欢安静,不怕孤单。在孤独和寂寞的环境中,我有我的自由和快乐。我可以静静地坐着,或者闭目躺着,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在自己的空间里任意踱着步子看书、思索;哪怕是向着远方凝视,也觉得那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