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旧历的八九月间了吧,我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回到了故乡老家。早晨,太阳出来了,暧暖的阳光,洒满整个山沟,把小河,把水田照得锃亮亮的,此时,我沿着清清的小河,踏了窄窄的小路往黄楝坡上慢慢地走去。来到山崖上,居高临下,放眼远望,山?里的景色一览无余。当我把目光投到山崖下的一遍草坪里时,映现在眼帘里的景象,让我惊喜了,那绿绿的草坪中,这儿一簇,那儿一丛,点缀着盛开的深紫色的芭茅花,花儿支支笔立,在轻轻吹来的秋风中,晃动摇曳,发出咋咋的声响。这情景使我心中立时的变得轻舒而又快活起来,我的思绪,也穿过时光的隧道,奔回到少年时代那些采撷、观赏芭茅花的情形中去了。 故乡的秋天,天气变得异样的爽凉了起来,在一个暖暖的日子里,我拿了一只竹削的插花筒,到后山上去寻找花儿,可是我跑遍了所有的草地,寻遍了上沟下沟远近所有的山坡,连一朵最普通的小野菊花也没有采摘到,心情不免有些沮丧起来,只好又拖着有疲惫的脚步,蹒跚地往后山走去。来到山崖下的草坪里,突然眼前一亮,一丛紫色的刚开出的芭茅花,花穗儿密密匝匝挤在一起,像一只只巨大的毛笔,就插在大地这个绿色的笔筒里,它是那么的朴实美丽。我从草坪上蹦跳了起来,飞驰似的跑到芭茅花前,扳下几只芭茅花,摊在手掌上轻轻的,慢慢的滑捋着,它是那样柔顺细腻,瞬间把我的心儿弄柔蜜了。我再没有把芭茅花放回去,而是立时的摘下花穗儿,插在竹筒里,然后用两只手平端着,蹦蹦跳跳地跑回家去了。 这以后,我过两三天就要去看那丛的芭茅花,伸手摘一枝芭茅花,带回家去,把花筒里干枯了的花儿换掉,又插上新的。就这样,我一直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大约是到了深秋时节吧,我选了一个凉爽的日子,迎着呼呼的秋风,去到那丛芭茅花前,这一次,我看见的,那已经是别一番景象了,淡紫色的芭茅花,变成了雪白白的颜色,毛绒绒的花籽儿,轻轻的浮在花骨朵上。当秋风吹来时,立时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慢慢地向远处飘去。 此时刻,我的爱花的情感,就更加油然升腾起来了。于是,我便急切切地走到芭茅花前,带着浓浓的兴趣,抚捋白亮亮的艳丽柔软芭茅花的花穗儿,将一大把花儿捋下,向空中狠劲儿地抛去,很快那花绒儿,像蒲公英花儿一样,轻轻的浮在空中,随了拂拂的轻风儿,云缕似的在空气中自由飘忽,又像一只只小白鸽,展开翅膀,舒舒地向小河边飞去。我看着这一切,那心中的喜悦,便被烈烈地弄出来了。用了欣喜的目光观赏着,一直到花儿全都落在泥土上,影儿消失了,眼前留下一片寂寂的空静,这才回过头来,弯下身子,依偎在芭茅花旁,眼儿望了支在天空中的芭茅花,留留恋恋地定立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去。直耐待到太阳下山,天色暗下来,才慢慢的离开去。走时还一步一回头地向芭茅花回望。极喜爱地摘上几支,捆束起来,带回家中,插在花筒里,搁放在方桌上,夜里看书时,就拿到鼻下嗅嗅,深吸一口它的淡淡的芳香。 这天夜里,很久很久了,我都不愿吹灯上床去睡,直到娘催促起来,才恋恋不舍地吹熄了灯,倒在床上睡着了。可半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芭茅花中嬉戏,后来又跑来许多小伙伴,他们摘下无数芭茅花,铺呈在地上,我们一个个倒在花儿上,仰望着月明的天空,用指头数着天边闪闪的星星,和月儿上青青的沟壑。看久了,天上的景象也幻变了,好像月儿和星星上长满了无数的芭茅花,还看见月中的嫦娥仙子,也提着花篮在采摘芭茅花。 从此以后,不知怎的,我只要一上山割草,放牛,总免不了要往芭茅花丛边跑去,虽然不摘芭茅花,只要看见芭茅花,也觉着十分的高兴。我还给前来割草的伙伴们称赞说,深秋时节,万木萧萧,百花凋零,只有芭茅花还开着,真是太好看了。然而伙伴们并不以为然,依然用心地用芭茅花光光的杆儿编织各种心爱的玩具,用嘴吹着芭茅花玩儿。从那时候起,我总认为,芭茅花,在别人的眼中,觉着是再平常不过了,平常得可以淡忘,可以不屑一顾。可它在我的眼里,却是那样的特别。这是因为,在我眼里,故乡的秋天,芭茅花不仅是山坡上一道靓丽的风景,也是我心中充满梦幻般奇妙的一个童话世界。 真的,我和小伙伴们只要一上山去,总是走到芭茅花丛旁,就手儿痒痒的了,免不了要前去摘几张芭茅花叶儿当箭射,用芭茅花的梗儿,编织各种玩具,比如像宝塔、宝剑、手枪、机关枪、大炮、马儿、虫、鸟、鱼,凡是能想象得出来的东西,都可以编织出来而且好看极了。以后就拿着这些玩具,就在芭茅花丛中玩打仗,斗鸡、捉迷藏、扑捉小鸟的游戏,心情是格外的舒畅和快活。 然而芭茅花给我们带来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就在第二年的秋天吧,由于生产队里遭遇从未有过的大旱,庄稼全都干死了,社员家里分得的桔杆少了,芭茅花随之也成了每家每户不可或缺的一种煮饭燃料。由于缺柴,社员们还没等芭茅花长成林,就把它砍掉了,背回来喂进偌大的土灶里,燃出火焰,化作了灰烬。 那时候,是大集体的日子,我们全队,有一百余户人家,全都守定在山地里,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在山坡上劳作,每日三餐都要烧掉许多柴禾。社员们的日子渡到冬天时,把收庄稼分得的秸秆烧完了,后来煮不熟饭,又到山上去砍树来烧,树砍完了,又去铲坡地上的草根烧,后来连草根也挖光了。妇女们的眉头皱愁到了极点,她们有时把红薯削好弄下锅,刚煮一会儿,灶前的柴禾就没有了,真是憋死人呐!无可奈何时,只得端一碗半生不熟的汤红薯给家人吃着,眼泪就沽沽地往下流淌。在她们那里,柴禾一下子金贵了起来。 从此,妇女们心中急切地希望有一种植物,能强生强长,满足每日三餐的烧柴需要。她们也偷偷试着在柴山地里种黄荆、植马桑。可这些植物生长得极慢极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