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末,我们英语班的同学们走进了鼎湖山自然植物保护区。当我们踏在柔软的青苔、落叶和残花覆盖的山路时,此中的感受是平生没有过的。Rock说:“没有语言能够描述此情此景,除非身在其中。” 阳光被树的枝桠切割得一条一条的,象上帝投下的根根宝剑闪着耀眼的暖洋洋的光。山路沿着一条清澈、涓秀的小溪在绿林中蜿蜒盘升,小溪就山势时而平缓安宁,潺潺轻吟象母亲为婴儿哼着一支《摇篮曲》;时而生机勃发,飞流直下如万马奔腾疆场战犹酣。 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然的,植物、山石都有灵性,有生命,随处可见树缠藤和藤缠树的切切依恋;粗大的榕树覆盖了大片地域却在高高的枝桠中寄生着成串成串的藤类植物,在整个大生物圈中又形成了一个小小生物圈;每一棵树,每一块石,每一株草都有自己的位置,体现着大自然的公允。有的树儿细细的但高得出奇,只求在云云众生之中能接受属于它自己的那一缕阳光。 这里的一切都是有声的,树的生长声,竹的拔节声,蛇虫在草丛中的匍匐声,溪的流淌、林的涛涌、雨的泼溅,只要你有心你会听到所有不甘寂寞的声音。我轻轻地移动着我的脚步,我怕我惊扰了这生命的节奏。我自知惟有这脚步声不属于这里。我自知因为有了人才有了工业,有了工业才有了噪音,噪音吞噬了自然界的宁静。 这里的一切是祥和的,春去秋来,阴晴圆缺,树的成长与枯朽,草的凋零与再生统统在静静中进行。植物也有领地之争,阳光之争,但仅仅由于有了人,才有了血淋淋的战争。诺谩底登陆,无数男儿的鲜血从断肢残体中涌出,染红了海水;南京大屠杀,令多少母亲失去孩子多少孩子失去母亲;广岛原子弹,使千百万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痛不欲生。…… 走着走着,Frank摔了一跤,大家笑着说这是“拜山”。“硬要”前往,初来乍到,要有一个“见面礼”才是。Shasa在大家笑过之后开始讲起这片自然保护区的故事。原来为了这片山林,环境保护专家们和旅游部门的官员们曾有过一场激烈的争执。一方坚持将其保护起来,另一方则要求开发旅游。最后终于是环境保护专家们赢了,于是才有了眼前这片寂静的,属于花儿草儿虫儿鸟儿们自己的天地。Shasa当时也是专家组的一员,说到此他流露出了自豪的神情,这是一种历尽千辛万苦后而成功的自豪。 我们踩在散落的花瓣上前行,身后是一串它们血红的残体。从那血红的花泥中我突然感到了花草原来也是有生命的灵体和人性中与生俱来的那份无理与残忍。 “有学说怀疑人不是猿猴变的,而是天外来客,本不属于地球。”Christin说;“人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一种动物”Caroline接着说:“人任意杀戮其他动物,人越来越多,绿地和其他动物越来越少了”;“有研究说今年长江特大洪水是因为上游植被长期遭到破坏引发的,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Frank补充着。 说来也巧,当下,人们开始将返朴归真当成一种时尚。美其名曰:“亲亲大自然”,“投入自然的怀抱”,实则是强占自然界的最后一块领地,彻底打破自然界的平静。 快要走出保护区的时候,山林突然暗淡了,有轰鸣的雷声在树干之间滚动,紧接着倾盆大雨就劈头盖脸而来。手中的雨伞立刻成了一种摆设,脚下的路顿时成了一条小溪。 我们几个人此时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条哗哗流淌的小溪一样的山路上,生怕一有闪失会掉进那深深的山谷之中。刚才回荡在山林中的歌声、笑声和争辩声一时间被雷声、雨声和由于慌乱而失去节奏的“吧唧吧唧”的脚步声所代替。 我的心在那一个瞬间感到了极大的孤独,一种被大自然鄙视、遗弃和嘲弄的孤独。我感觉我被山石被树木被小花小草挤得无处容身了,我感觉到了人与自然的极不和谐。……。 当大雨将山林和天地溶为灰蒙蒙一体的时候,当山中只有雨声在耳际在脑际轰鸣的时候,当我们象几只满身泥水的落汤鸡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地逃出山林的时候,我感到我不该来这里。 行行好吧,人类!给自然留一块栖身之地,给自己留一块栖身之地。 韩京钰1998年10月于深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