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高中时读到朱自清的《背影》就想模仿写篇有关父亲的文章,可是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一直没能动笔,主要是我们父子与朱先生的父子并非处于同一个时代,朱先生《背影》中的一些场景我都没曾见过,何能模仿得了,又何能有相似的感叹呢?这件事就这么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被眼睁睁地耽误了下来。 最近,公司改善食堂伙食,吃上了可口的饭菜,师傅们总是努力改变一些花色,时不时地还提供些蒸红薯、玉米棒等随心小吃,给人一些怀旧的念想,倒也真能让我想起父亲的背影,笔也自然有了灵感似的,非要一吐为快。 记得在我上小学时,大概是某一个星期天吧,我屁颠屁颠地跟在老父亲的身后,老父亲与往常一样用有点磨损的锄头款着拾粪篮,在村头南边的通北河两边转悠。 记得天气有些冷,三四月间,父亲戴着一顶线织的套头帽,家乡人叫它为狗钻洞,形象、贴切,衣服洗得没有了正色,还缀上了不少补丁。 老父亲已多年不能参加公社的集体劳动了,他自愿承担起了小河两边的义务植树与看护,而村里的堤坡因土地沙质,所以每年都种些红薯,快到红薯长成时,老父亲也附带照看那几片属于生产队的红薯地。 那些年的三四月间,农村处于青黄不接的季节,很多人家都会因此而断粮,我家也不例外。老父亲领着我走到小河边一处低矮的地方,看到外村的几位中年人低着腰,手里拿着些从地里扯出来还带着泥土的红薯,看来准备拿回家去充饥,正好被父亲发现。父亲忙上前,毫不客气地栏下了哪些人,收缴过来的红薯装了满满的一篮子,我想这下我家有红薯吃了,可是父亲让我站在河边,自己提着红薯与锄头向红薯地的中间走去,老远就见他弯着腰,刨了个坑,将红薯倒进了坑里,又刨土埋好,再用些红薯叶遮掩,看不出有任何的痕迹或破绽,才放心地离开。父亲还叨唠:“这些人也真是的,大白天的还敢来偷公家的红薯!” 记得哪几年,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家里日子也过得辛苦。听叔父说,他10岁丧父,13岁失母,靠叔爷救济得以维持生计。解放后农村开展了土地改革,老父亲做出大胆的决定,将祖宗留下的房屋一拆为三分给了三户贫农,将一些农具、家具等用品拉到生产队,组织起了互助社,后又带领社员搞起了高级合作社。他作为生产队队长,还说服一位分得我家房子的叔叔做了生产队的会计,他俩一合计,做了许多生产队员们认为的大事,包括开办砖瓦厂、粉丝厂、酒厂。毕竟事不如愿,六十年代未,他被疾病打倒了,他的境遇如此颓唐!我家成了生产队当时的贫困户、特困户。老父曾经负债累累,囊空如洗,记忆里,他自然也不可能为我“买过半过朱红的橘子”或鲜艳的桃子,也未曾吃过他买过的半颗奶糖,身边也没有他留的“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而今天能够在公司的食堂,三五天地能够随心挑到一两块纯正的红薯品味岁月的安好,就显得不同寻常了,我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制抑,每每脑海里浮现父亲款着篮子坚定向前迈进的背影,高大、伟岸,没有丁点儿的低垂。 何许,因为有朱先生的《背影》,这篇质朴感人的叙事抒情散文,表现了父亲爱子的深挚感情,抒发了自己在生活困顿、精神压抑的境遇下对父亲深切的怀念之情,而我更多地从父亲的背影中吸收了正直、向上的精神食粮。 何许,因为有老父亲义务护林的背影让我一路坚定地走来,每每品起当今餐桌上的这些红薯、玉米棒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写上这些,算是对当今日子过得滋润的由衷高兴,也算是对耿直父亲的最好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