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爷 我的姥爷,张进德,北京密云西康各庄人,生于1890年,1975年冬去世,享寿86岁。 他个头不高,超不过一米六。寡言少语,从不说东道西。年轻时,上过几年私塾,爱看古书,经常把书里的故事,讲给周边的小孩听。说起书来,抑扬顿挫,眉飞色舞,平时文静的表情一扫而光。 姥爷兄弟两个,分家时,每人分了十几亩的,也算温饱水平。但姥爷过日子仔细,为人善良,到1940年,家里就有一百多亩地了,算是一个殷实之家了! 姥爷为人忠厚且颇有心计。解放前,他是两面的村长。当时,康各庄离根据地近,他们常常为八路军筹措军粮军鞋。白乙化、沈爽(平北丰滦密抗日政府军政一号领导)也常常到家作客。姥爷虽然地不少,但从来忠厚待人。饭,从来先外边雇工吃,然后是家里干活的人吃,其次是姥姥妈妈和舅妈们吃,最后是鸡狗吃。年年如此,久成家规。 姥爷也参加劳动,待长工短工和家人一样。每年中秋节前,家里就采购好水果、月饼、猪肉,撕好一块三尺见方的白布(用来包给雇工的节日礼品。用完后,洗洗还可以当包袱皮。)八月十五那天下午,太阳还大老高那,就收工吃饭。那些长工短工,酒足饭饱,带着东家给的节日礼品,回家炖肉,过节,能不高兴吗?干起活来,能不精心着眼吗?这是真正的勤俭!许多年后,我读到“啬于己,不啬于人,谓之俭;啬于人,不啬于己,谓之吝;啬于人,并啬于己,谓之爱。俭者,君子之德也;吝与爱,小人之事也。”一段话时,真正体会到,姥爷是一个真正的勤俭,一个拥有大智慧之人。 1943年,日本还未投降。那年深秋,家里场院的几百斤玉米,深夜被人偷了。经调查,是村南两户干的。当问如何处理,姥爷说,就这么着吧。别挑明,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吃不是吃呀。事不凑巧,那年的上冬,二舅为村北十里外的八路军送军鞋,被日军追捕。慌不择路,就闯入了村南那家,主人冒死把二舅藏到木头垛里,算躲过一劫!许多年后二舅含着泪水对我说:“你姥爷的好心眼,当年就报了!要不,我必死无疑!” 旧社会的姥爷,思想观念并不旧。不重男轻女,重视子女念书。妈妈解放前,念了九年书。表姐张雅芳,是五十年代,就北京石油学院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兰州东方红炼油厂工作,早就成为高级工程师了。 在姥爷家做长工的,有的成为大队干部,他们也是知恩图报之人。文革前,姥爷居然享受五保户待遇。文革期间,姥爷没挨斗,就象征性扫过两回大街。也算挺幸运的!1978年,表姐张雅芳入党,外调人员,来西康各庄村,当时村干部也说了不少好话。也算姥爷的善良给后辈留下的福分。 1975年完秋,姥爷在我家住个几天,就走了。到了我们村北六里的后河,(古白河河道,1555年,白河人工改道。废弃的河道。雨季也有水。),再有二里就到姥姥家了。姥爷说:“外甥,不用送了。到这儿,我就认得家了。哎,外甥,这道儿,我是最后一次走了!”回来后,我把这件事跟妈妈说了。妈妈说,姥爷岁数大了,这叫辞道。果不其然,那年的深冬,姥爷真的走了。 姥爷辞世已近半个世纪,但他那矮小而又高大的形象,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写些文字,算是对他老人家的一点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