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师的父亲听说儿子被埋在沙土里，扔下劳动工具就往挖沙现场跑去，到了现场，看见武老师还在清点我们班的学生，给武老师也是一嘴巴。

向老师是为了救学生被塌进去的。当时，向老师一面提醒学生往外跑，一面把张皇失措的学生往外丢。最后，向老师还没来得及丢出最后一个学生就被埋在垮塌下来的泥土里了。我们班的雷帮宏慢了一脚，头和脚在外面，中部一截埋在土里。大家哭喊着，特别是被向老师甩出来的学生哭着喊：“向老师在里面，向老师在里面。”大家赶紧在沙土里寻找，向老师被埋的准确位置。为避免第二次受伤，都不能用劳动工具，只能用手扒沙，情况非常危急。雷帮宏，雷帮也正为向老师着急，对准备救他的老师说：“不要管我，救向老师要紧。”

向老师被拨出来后，老师们赶紧清点自己的学生，发现少了一个学生，武三落。大家再次向沙土里找寻武三落，好在救援及时，向老师和武三落虽然受伤严重，但都在施救后恢复呼吸，生命无碍。

武老师的弟弟，武三落在沙土里掩埋时间最长，受伤最严重，因此休学一段时间。雷帮宏本来受伤最轻，却因为把营救时间让给了向老师，向老师基本没后遗症，而雷帮宏的腰部受损严重，一直不能负重。

武老师特别赞赏雷帮宏关键时刻心系他人，在年龄不够的情况下，破例让雷帮宏加入了共青团组织。为表彰雷帮宏舍己为人的情怀，还特意编了一首歌，在班级教唱。因为这件事，叶家鑫觉得武老师是真心关爱我们这些同学的，更敬重武老师，常去武老师家里玩，与武老师对坐聊天。

上初中时，有一次，叶家鑫去看武老师，武老师让他把武老师正准备教的课文分段并写下段落大意。他做完后，武老师有一些失落的样子，他以为他做的不够好，不够符合武老师的心意，其实是武老师太赞赏他的学习能力。

教过他的老师都知道他很聪明，以曾是他的老师为傲。有几个老师甚至只记得教过他不记得教过我！

04

七五年下半年，我们进入郭河中学读初中。刚报名的那天，管后勤的老师就给叶家鑫一把砍柴刀，让他去砍树枝。后勤老师哪里知道他是不大会干重体力活的，而且他性格活泼好动，属于爱学习也爱玩的一类。他拿着从没用过的砍刀，右手按着树枝，左手就斜着劈过去。没想到刀弹起来，伤到他左手食指，划出两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后勤老师看到后，赶紧找来纱布帮他包扎好。他却一脸的不在意，还笑话自己因伤减免了很多的劳动。

我们的整个初中时段，正是四人帮横行期间。那时课本也是薄薄的，开的课程也很少，倒是劳动很频繁。学校有校办工厂，还有校办农场。镀锌厂是我们学校的校办工厂，主要是给一些标准件，机器上的各种垫片镀锌。一般安排高中生到校办工厂干活，轮不上我们这些低年段的初中生。我们的很多劳动都是去校办农场，离学校四千多米的排湖。男生比较多的活就是给稻田泼浇水（液体肥料），到庄稼地里捉虫，运稻草捆等。女生一般是捡棉花，纤芝麻，捡拾稻田里散落的稻穗等。

那时的劳动太频繁了，同学们都觉得累，想着法子偷懒，老师就常使用计件法刺激我们的劳动热情。连捡稻穗都是称斤两，捉虫都是数个数。有一次，叶家鑫发现老师在检查劳动成果时，数同学们捉到的虫子不是认真数数，而是随口随意糊弄的，他也想着下次如何偷懒敷衍老师。

有一次劳动，是要他们男生去排湖的校办农场把稻草挑回来。他们有两三个同学就没去排湖，躲着休息了好几个小时。到下午4点多钟，随挑担的同学返回学校，准备蒙混过关。结果没有混过去，被班主任老师发现，班主任老师恼羞成怒，把所有怨气都撒到他头上。

老师对我们有怨气，源于一次我的误打误撞。我对这件事记忆特别深刻。

起因是那个“三八”妇女节，最后两节课，我们全体女生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没在教室里上课。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在教室里给男生讲课，讲了好多个词语解释。布置的家庭作业有一项就是抄写词语及解释，是要求全班完成的。不知老师是怎么考虑的，可能是估计我们女生完成不了，就在教室里讲了一大堆狠话，说第二天早晨如果有谁没完成就会怎样怎样――严惩不贷。上课之前，由各组的组长检查，组长不检查就算组长没完成作业。上课后老师来收查！

我当时是四组的组长。那天，我只知道作业内容，不知道老师对作业完成情况的检查要求。第二天早晨，我没事人一样，坐在座位上玩耍。快上课了，有人提醒我：“快去检查作业，你不检查老师就算你没完成，就惩罚你的。”我连忙下位，从最后一排检查起。刚拿起最后一排同学的作业本，上课铃就响了。情急之下就问他们：“你们谁没有完成？”有个同学说：“我们都完成了，就是LXL没完成。我看她早晨才补抄，肯定没有写完。”

我立即回座位坐好，等待老师来上课。担任班主任的语文老师进教室了，果真表情不同以往，我们本能地端一端身子，目不敢斜视地望着老师。

老师一组一组地听汇报，表情相当“庄重”，令我内心打颤。轮到老师问我时，我一个心虚就加了个“好像”。我说：“好像LXL没做。”

“究竟做了还是没做？你检查过没有？”老师大声叱问着。

我想起同学们说的话，不敢说自己没检查，就说：“我检查时没看到LXL的抄写本。她是今天早晨才补抄的，没有抄写完。”

“我写起了（抄写完成了）。我不是今天早晨补抄的。这么多，我今天早晨补抄来得及吗？”LXL急得跳起来抢着说道，边说边把那个本子很快速地翻来翻去。

“你没检查！还冤枉LXL……。……你的组长被撤销了！”我满腹心虚，理屈词穷。那个时候，遇上老师那样，即使有理也是不敢有说词的。

下课后，有同学跑到LXL抽屉里翻那个抄写本，抄写本没翻到，翻到了一张纸条和一把镰刀。他们喊我去看，纸条上写着：“这把镰刀应该好用，过几天我再打一把。”我们都没有说什么了。

我知道，LXL的父亲是轴承厂的技术工，制作的镰刀锄头之类的劳动工具特好用。班主任老师的家是农村，就请LXL的父亲帮师娘打两把镰刀。我们都没有说什么，但在心里都知道了：难怪LXL成绩不好，劳动也不出众，还能入团的。有人窃窃私语，LXL上完厕所回来，发现了同学们翻过她的书包。下一节课上课后，LXL报告老师，说有人翻过她的书包，老师居然没有再追查。但老师很不高兴，认为我们全班同学是有意出LXL的洋相。

之后的那次期中考试，我的考分很高，老师就说“她用成绩改正了她犯的错”又恢复了我的组长职务，但对我的很多言行不认可，对我们同学不是很关爱，特别是对成绩好的同学很刻薄，包括叶家鑫啦。

叶家鑫和我一样，从不关心个人表现，不追求政治进步，老师认为我们是骄傲，不愿意积极进取。所以，老师常批评我们，特别是成绩特好的叶家鑫。

那时候的数学老师，是操外地口音的女老师。在讲几何题时，常常“设此点为P”，放到我们的方言里“P”是个忌讳词，数学老师一说“P点”，大家就偷笑，有的甚至笑出声来。或许是进入青春期前的阶段，同学们都喜欢笑，叶家鑫笑点特别低，稍微好笑的事就笑个不停，其实并无恶意。但，数学老师不能接受，每次有同学笑，数学老师就气得骂我们同学少见多怪。

老师骂人比说“P点”更好笑，老师就说我们不尊敬老师，不遵守纪律，反映给班主任。

在又一次，大家窃笑不止，数学老师重复着“少见多怪”时，班主任老师突然闯进教室来，大发脾气。然后，指名叶家鑫罚站一节课。叶家鑫确实是笑了，但也只是觉得好玩，真没恶意。很多同学也都是觉得好玩，都在笑，老师只罚了叶家鑫一个，我觉得就是因为他成绩太好的缘故，老师把他当成了我们这些非LXL的代表，成了处事精明的班主任老师发泄怨气的对象。

初二快结束时，班主任老师让三个学生给他复核勤工俭学账目。叶家鑫是其中一个。程序是老师报钱数，学生代表打算盘，看总数对不对。账面上没有问题，班主任老师却说了一堆云山雾罩的话，好像是让同学们不要怀疑老师贪污做假账。其实，我们，特别是叶家鑫，根本就没想到过，去怀疑老师。但老师的言行让自尊的叶家鑫很憋屈。

叶家鑫因为太郁闷，他犯了学生期间最让他自责的事。期末考试前，班主任老师让同学们作批评与自我批评，言语间又说到了叶家鑫。他脑袋一热，就把同学在学校外做的错事在班上说出来了。本来只想到每个同学都可能犯错，老师应该给学生改错的机会。谁知道老师大发雷霆，对涉事的两个同学进行了超级严厉的批评，致使一个同学转校到邻近的另一所中学去了。这让叶家鑫内疚自责到今天也没法放下这段往事。

我们的初二下学期，国家开始抓智育，学校准备办初三，从初二选一部分人读初三。我和叶家鑫都没选取读初三，我们一同读高中。在高中二年级，我们重新分班，我和他仍在一个班上。

重新分班后，我很不适应新班的学习氛围。之前，我在班上常常能考到第一，在新编的班级却总是最后一名。而且，听老师讲课，对老师的提问，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抢答了。特别是在新编的高二（一）班，班上40个同学中，只有四个女生。四个女生中，两个复读生，一个文科生，剩下一个应届的我，成绩被甩在班级最后，首先自尊心就受不了！当时，我并不知道40人中的大半都是复读生，我以为他们都和叶家鑫一样，是极聪明的应届生，自尊心严重受损，根本没心思搞学习！他以为我喜欢玩，不爱学习，其实我是虚荣心作怪，也是无知，不知道高考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想着成绩在班上甩尾太丢人了。

后来，叶家鑫他们几个人被老师弄到办公室开小灶，他们翻到老师的备考方案，他是目标“大学”，我是录取计划外的。我这时候知道了班上有很多同学是复读的，当时我就在心里想：我一定要明年复读，争做班级成绩的佼佼者。没想到，高考的结果出来，我出乎意料地拿到了中等师范的录取通知书。他如老师所预料，接到的是大学录取通知书。

他觉得我复读可以考大学，应该选择复读。别的同学觉得我智商有限，复读的结果难以预料，我父母担心第二年取消高考，我就失去了跳出农门的机会。我是大脑一片空白，在父母的催促声中，先一天晚上收拾简单的行李，第二天被送到师范报到的。

他在大学仍然努力勤奋地学习，我在师范依然懵懵懂懂，被动完成着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他要出国了，临行前回老家，他到我家玩，看到我的笔迹直接说：“这字太差了，这怎么当老师！肯定要练，当老师的不写一笔好字肯定是不行的。”

他说的那么认真，可惜的是我在心里不以为然。我当时就在想：我怎么可能当老师呢？我将来肯定是要重新考大学的。哪里料到，国家出台政策：中专生必须工作两年才能再次参加高考。有的单位自主规定三年五年后才允许再高考的也有，我的计划被打乱。而且，师范毕业后，被家里的琐事拖累，再次高考的计划一拖再拖，十年后才实现定向报考，工作仍然是当老师，直至退休。

我已经后悔自己当年太无知，想起叶家鑫的努力学习，尽心工作，我有了感悟：人必须认真对待眼前的事物，所有计划都不能从“明天”起，而应该是从“今天”起，从“此时”开始！

前些年，初中的班主任老师去了叶家鑫安居异乡的家，他们夫妻俩热情招待了老师。老师很开心地告诉我：“叶家鑫两口子都很出色，工作干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