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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的碎片,老屋潸然的泪--作者:雷彦璋

时间:2020-03-21来源:悦读文网 作者: 三月雷 点击:

-- 作者:三月雷

老屋是什么样子?已经与古老的村庄荡然无存,那承载历史的台基随着岁月的迁移,被推土机轰隆进了那个曾经养育一方水土的两汪池塘。而老屋潸然的泪,如同月色的碎片,在脑际里蒙太奇般地出现。

想来应当是童年的记忆,是对时光的追溯。想来,这些也应该算作老屋对月色的思念。

碎片一:碾槽旁的苦楝树。

小时候,晚上常在碾槽周边闲逛,有时坐在碾槽架上望望星星,看看月亮。有时爬到碾槽边苦楝树的杈丫上,躺他一会儿,数数屋后飞舞的萤火。每年有那么几天,会有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在白天你会豁然一亮,苦楝树上的花儿开得正浓,一簇簇、一串串,淡黄色浓密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金灿灿,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碾槽与旁边的小池塘。一些小鱼围着掉落在水中的碎花儿游来游去,让赶集的行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观看几眼。有的闭上双眼,贪婪地嗅着这久违的味道,似乎童年就在眼前,似乎弹弹珠的日子就在眼前,那逝去的只是如同苦楝树皮般的皱纹。

苦楝树,树干笔直,树皮呈现暗淡的青褐色。儿童时期,我欣赏的不是苦楝树的花儿,盛夏,苦楝树婆娑的身姿最令人陶醉。一般花儿在春天盛开,满树繁花,那些淡黄色的细碎的小花儿,像一群群簇拥的小小的展翅的蜜蜂,就那样金灿灿地的开上好一阵子,适逢一场巧遇的春雨,繁花落尽,和米粒一样的黄绿色的枣花儿、喇叭一样的紫白色的梧桐花儿,一起混杂在雨后一洼洼水塘、稻田里,最后成泥,作尘,有些撒落在碾槽中,碾槽的主人会拿出扫帚、擦布,将碾槽内苦楝花清扫干净,生怕谁家碾米时不小心掺进米里,谁家的孩子吃了成为哑巴。传说苦楝子,苦楝花被孩子误食了都会成为哑巴。因为那时候近亲结婚较多,哑巴、傻子似乎随处可见,唯一的解释就是小孩子偷吃了苦楝子,而谁也没有认识到那是 “亲上加亲”结下的遗传苦瓜歪枣。

无风闷热的夜晚,村里的女人们会在碾槽上摆上橙子、凉席纳凉,除了光屁股的小孩,一般男人们是不能靠近的。那儿是女人们的天下。明月当空,一阵微风由远及近,苦楝树发出一阵轻轻的碰撞声,好似相互的倾诉,婆娑的影子,在碾槽上洒下一地细碎的花脸。小孩子们敢于靠近乘凉女人堆,往往是吃奶的孩子,或者还没有脱去奶味的娇娇宝贝。反正,我从打记事起,就没曾靠近过。竟管有好事的叔叔、哥哥们怂恿,我也极力反抗逃脱他们的推搡,躲到一边去自个儿望星空。

碾槽边成了那个时代乡村最原始的净土。

碎片二,一抹汉江薄雾的滩涂。

去年的初春,我独自思旧般地散步到了滩涂,芦苇的白花还没散尽,昂然挺立于江畔。看到眼前的景象,欣然赋诗《荻花赋》:

“江畔芦荡半边天,拾取荻花喜作笺。寒水逝去不复返,慈母灶前纳余烟。”

显然,初春的绿芽还没有萌动在芦苇的枝杈,焦黄的枝叶,白绒绒的荻花静候着江边的风景。汉江的雾薄薄地如同白白的轻纱将荻花呈送至眼前。与荻花摇摇相望的航标灯一闪一闪地似乎与我打着招呼。江水平静地向东流去,没有了夏天吓人的旋窝,如同镜面上滴趟了几滴水似地波纹般地散开。依然感觉的是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严寒,都没有凋落的荻花,还是那样的风绰韵存,我赞美荻花独美,轻轻吟叹:

“江畔少垂柳,秋雪风韵长。随风天鹅舞,薄雾梳浓妆。乐得黄娇醉,嫉诱菊花芳。任凭霜降打,不肯与枝黄。”

滩涂平坦处的沙土被人精耕细垄,种上的油菜充满盎然生机,沟坎处点缀着零星的白霜,说明江边的地温还在零度左右。看到这些白霜,没有丝毫的寒意,茫茫然地想起小时候常早早地跑到滩涂挑采些野菜,诗句无声地从口中感叹而出:

“香江堤翠纷纷雨,通北溪流流无声。浮萍吐蕊青马戏,油菜花开竹梅行。谁人曾与糟糠咽,容晰魂牵紫雾晴。沃土滋生晖寸草,月花如寄三春名。”

突然油菜的沟垄中出现了一只野鸟,肆无忌惮地在油菜间跳跃着,那一定是一只早起的鸟儿,我不忍心向它走去,远远地为它留存可爱的倩影。手机上,可以看得清晰,这是一只野斑鸠,何许它正在为窝内哇哇待哺的雏鸟寻找食物,或许它在为春天的爱情积蓄能量,无论如何,它是我眼前靓丽的风景和飞翔的梦想。

碎片三,老屋南面的两汪池塘。

老屋的南面有两汪池塘,从记事起就没曾知道给它取过什么像样的名字,这里暂且称作东头坑与西头坑,东头坑与西头坑在中间相互缩小,算是联作一体。称作兄弟塘或夫妻塘都不过分。池塘的四周没有规则地长着不成型的树,这些树显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自然之杰作。有几棵垂柳两米来高,三十厘米左右的胸径算是成材了,也给这两洼池塘增添了风景,专为它赋诗一首:

“垂柳倚塘鸭成队,纤丝交臂絮羽追。遥闻远方稻谷香,静听牧童渔歌吹。”

两汪池塘的联接处是一个一米多宽的木制小桥,再简单,再平常不过的小木桥,几根不成型,也不知名的树杆横跨期间,上面垫些树枝和沙土,算作两边的行人能够得以通行的建筑。桥下的水清澈透底,鱼儿们常在这与过往的行人打过招呼。桥的不远外,在东头坑的南岸水畔,长着一棵弯弯的槐树,或许由于小朋友们的恶作,树杆被弯到水面后又翘起,形成了一把天然的椅子,人坐在槐树上,将脚伸入坑水里,来回摆动,你仅然会忘记了时光的消逝,不经意间,让火红的太阳躲进了西山的轮廓线。有趣的是每年春季,东西坑倒进同样数量的鱼苗,到了春节前后,池塘的水抽干了,鱼都在西头坑相聚,东头坑鬼影都见不到,别说有一两条像样的家鱼或鲤鲩,枉费了抽水的柴油。原来呀,这鱼喜欢逆流而上,恰逢每年插秧季节,需要从通北河用柴油机水泵抽水到稻田,总是借用东西两坑的水道,而水是从东往西流动的,自然西头坑的鱼都从小桥下逆流跑到东头坑了。再者村里的禾场在东头坑旁,经常会有晒场的谷壳被撒进水塘,自然受到鱼儿们的喜爱与亲眯。食物是一切生命物的聚焦地,似乎成了不容置疑的法则。而每当初秋走近池塘,听到秋蝉的鸣叫,你会感到出奇地安静,感触到那些不可一世的秋蝉,曾为之动情:“残荷垂枝百草黄,风寒柳蔬秋染霜。江堤雾薄蝉鸣静,浮萍紫波藕入汤。”而塘面无所恣踪的浮萍,你会产生感叹:

“四野花竞放,一塘春水眠。冬去叶叠叶,雨来边打边。

万物授雨露,不畏天寒严。荷花叹残枝,牡丹三日颜。

齐家喜毛虾,徐门搁皮鞭。吾爱咏浮萍,笑容长年鲜。”

忆来,老屋的四周无不充满生机与诗意,只是你没曾去发掘与光大。

碎片四,老屋北面的汉江堤。

早晨,太阳从无边的田野升起,照耀到江汉大堤上,那些紧密相连的胖根草如同洒上了金粉,延绵的汉江堤开始浓妆艳抹起来,春雾从江面向防洪林氤氲弥漫,防洪林间似乎隐藏着天大的神秘。

阳光越过江堤,悄然映照在江堤边的防洪林内,那些成行的杨树或针叶松上,如同水墨大师的随意挥毫,林间的白雾如同大师手中的笔蘸上了白色的涂料,恣意点染,又如同油画大笔的尖刀,色彩转换间,眼前的景象厚重而鲜明,散发着初春特有的色彩。你一定会有初春姗姗来迟的感叹:

“昨夜寒风彻骨冽,今晨细雨无声袭;枯藤逢春绿染梢,桃李暗香粉闹枝。”

带着一颗恬静的心去漫步,赏赏如画的春色,看看河边飘然而立的荻花,感受春天煦暖的太阳,惬意油然而生,儿童时的故事时隐时现,顽童们曾争先抢采的鲜嫩刺芥,随处可见,又无不好奇地盯着你,不知所措。有一份闲心,认真地吟诵一段《江堤是故乡的守护》:

站在春绿秋黄的村庄,

隔着爬满胖根草的江堤,

只见幽然萦绕的炊烟,

不见落桅的风帆。

站在冬露夏掩的浅滩,

隔着爬满胖根草的江堤,

只见匆匆远去的风帆,

不见腾空的炊烟。

假如你既想看到风帆,

又想见到炊烟,

你只能站在江堤的顶端,

左顾右盼,

挥挥手,那片云

锁不住炊烟,

留不下风帆。

江堤是故乡的守护,

帆船是驿站的执著,

炊烟是宁静的港湾。

走到哪,

望着头上飘过的云,

想着的一定是那桀骜不驯的江水,

江边那爬满胖根草的江堤。

那个初春,老屋已潸然消失,但老屋的根基依然扎实,是放飞诗与远方的平台,牢固胸臆,永存笔墨,思绪如同胖根草爬满整个江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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