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就一个问题我和蚊米发生了重大争论。 事情是这样的,我问他:如果你几乎不会游泳,但是发现我掉到水库里了,你会跳下去救我吗? 蚊米说:那当然了。 可是你几乎必死无疑啊!没法救活我,自己还白白送上一条命,多不值啊! 可是生死这个东西,没必要看的那么重……我不禁陷入了深思。确切地说,是陷入了焦虑。如果换了我,我会不会去救他呢?更糟的是,如果把那个“他”换成“我妈”、“我爸”、“我儿子”呢? 这样想着时,我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画面:我的一个亲人消失在漫漫的水面之下,我抖抖瑟瑟地站在岸边不知所措。与此同时,我不可避免地想起电影里,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面临威胁时,奋不顾身地冲进刀山火海的架势。 我更加焦虑了。如此焦虑,似乎这事已经发生过了。 事实上,这个场景是我经常假想的类似的“道德极限”场景之一而已。除了“水库救人”命题,我还分别思考过以下命题:如果一个疯子拿着刀在街上追砍一个儿童,我会不会冲上去与歹徒搏斗? 如果我的小孩掉进养熊的围栏,一只熊正在向他靠近,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家突然发生大火,我被成功救出,但是我孩子还被围困在火海当中,我要不要冲回去? 这些道德极限场景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在危险面前我的努力几乎于事无补,但问题是:相比于事无补的努力并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我是否能够忍受自己在别人极端的痛苦面前无所作为? 想这些干嘛?蚊米说,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你不能把自己侥幸没有遇上的事情当作假问题啊,我辩解道,就像你不能把自己没有机会犯的错误当作自己不会犯的错误。 对极端情况的想象是认识世界、认识自己的捷径,而太平年代只是模糊人性,好人显不出好,坏人显不出坏。 有一天晚上我甚至梦见了一个“道德极限”的场景:我梦见我的大学宿舍里有一只煤气罐,不知道为什么,煤气罐突然有一个接口松了,眼看着就要爆炸了,我飞快地往外面跑去,边跑就边想:楼上楼下还有那么多人呢,我应该去通知她们啊!可是来不及了,我得起紧逃生。我多自私啊!我太自私了! 就这样,我被吓醒了,醒了之后为自己没有去救楼上楼下的姐妹们而深深自责,我已经暴露了,一个懦夫已经被自己的梦给暴露了。这事有没有真的发生有什么重要呢?运气并不是美德,这可是我自己说的。 当然我可以安慰自己说:只有当一个人能够面对自己的软弱时,他才能真正学会谦卑与宽容。极度焦虑中,我想到了《追风筝的人》里面的一句话:没有良知的人从不承受痛苦。就是说,如果我为此感到痛苦,那一定是因为我良知未泯。如果我甚至为还没有犯下但可能犯下的罪行而感到痛苦,那我肯定非常有良知。走投无路之下,我就是这样,悄悄把对自己的蔑视,转化成了对自己的赞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