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 风 眼 在广阔的洋面上,上升的气流 在揉搓、挤压,在源源不断 加入地转偏向力,带动一个气旋起飞 旋涡中心的那只眼睛 像宇宙的一个黑洞,被围困在 我的诗歌里 受困于夏天的烈焰 受困于洋面 这个庞大、毁灭性的涡旋 ——海洋一旦旋转,天空也会加速 膨胀的气流,不断上升 又坠落的脸庞,凿穿或者 打入风暴的内部,台风眼里的水 没有溢出。作为台风唯一 平静的地方,它需要 多大的一颗心脏 才能镇住、熄灭这场风暴 织 网 术 春蚕吐丝结网,教我们如何 作茧自缚;我佩服 蜘蛛的织网术,把一条条直线 抛至对岸,然后折转、穿插 制成陷阱,始终让自己 盘踞于蛛网的核心;人类织网捕鱼 也是在把自己的一日三餐 织入网中。飞机、航天、高铁、高速公路 它们在天空、地上织网 还有磁场和信息网,所谓天网恢恢 织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还有一张大网 也看不见,无关科技。八竿子以外 依靠复杂的织网术,几千年了 将一匹布织得滴水不漏 秋风萧瑟处,最后一张网显然 织在自己脸上 空 驳 船 货物被空旷交换、提走 水面也变得肤浅。几条空驳船 空荡荡的,经不住 风拍浪打,摇晃得厉害。一些残留的 生锈的矿渣,一段被打湿的记录 不知想说些什么。水面,好像被这几条 空驳船困住 仿佛又无所事事。几只鸥鸟 贴着船舷,飞来飞去,也没有发现什么 只有浪花摔碎的水沫 寄 居 蟹 蟹以掘穴而居著称于世 寄居蟹则以占据壳甲为生 作为蟹的同类,耻于挖掘 耻于有一双巨螯 将空螺当成自己的盔甲、住房 是否可以隐藏脆弱、抵御外来侵袭 所谓成长,就是蜕皮 就是找到下一间更大的房屋 我惊异于它们之间的秩序 与号召力。一只寄居蟹要换房子了 一群蟹会列成长队等候 全部以个头论 小房子换成大房子 人类熬心费力的住房梦 寄居蟹不费吹灰之力 就解决了。每天随海浪 推上岸的壳类,为它们提供 充足的房源 泡 沫 之 诗 一直都在虚张声势 轻、空虚、斑斓,上升的瞬间 不足以描述它的全部 它装饰过孩童、明月般的美 也装饰了幻灭。作为一种形式存在 也可以,作为另一种 形式消失。多少虚浮之物 才能让人看清真相;一盆清水 让人免去担忧。透过液膜虚拟的世界 透过一串泡泡,我们谛听 大海的涛声与跌入波谷的寂静 我们还可以通过一个泡沫 形成的棱镜,看见光谱,看见自己 在人世间 如何变形、显影 姓 氏 子嗣取走了先人的血衣 时间只能阐释,无法将血液提纯 隐于生命中的密码,姓氏 系唯一可靠的证据链。胎记、痣、指纹 口音、秉性,这些被身体携带 又不断遗失的显性特征,与暗疾 皆隐于姓氏之中 如同一种手艺,需要口传心授 它全部的秘籍和奥义 靠子嗣、家传续命。而姓氏是被动的 本身没有秘密,它只在于认祖归宗 只在血液里归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