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僻静的硖石镇,像开锅的水似地喧闹起来。当地首富、硖石商会会长徐申如五十九岁,做六十寿诞,宴宾王日。 两支逾斤的红烛高燃如炬,火焰熊熊;从大门口一直到厅堂,到处张灯结彩,这些,都给端坐在厅堂中间老爷祝寿。 "申公寿比南山! "申公福寿无疆!" 贺语、祝词,像穿花的蝴蝶,扑翅而飞,来宾们打躬作揖,小辈们挨个儿向寿翁磕头;寿礼摆满了半间厅堂。 志摩和小曼从上海赶来向父亲拜寿。志摩穿着新制的衣饱,满脸喜气,小曼穿戴大方,略施淡妆;两人双双向父亲下跪,拜了三拜,然后侍立一边。 打从那年逃难离乡,老夫妇在北平跟幼仪生活了一段时间,徐申如对小曼的偏见和厌恶日渐加深。他得到了时时观察、时时对比的机会。他越来越感到幼仪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媳妇,因而起来越对小曼接任了这个位置感到痛心和失望。小曼太得志摩的欢心,他反感;小曼不能做一个支撑家业的主妇,他反感;小曼的懒散病弱,他反感;小曼至今没有为徐家延嗣,他也反感;小曼的爱玩爱花钱,他更反感。所以,志摩夫妇离开硖石后,他一直异常坚决他拒绝给他们任何资助。他认为那是一个全由小曼一人凿开的无底洞,如果不予堵绝,将会把他毕生的敛聚全部漏完。 今天,小夫妻特地赶回来向他拜寿,小曼又是那么恭敬、温顺,再加上在这么多的宾朋戚友面前,他自然不能再露不虞之色了。 他转头向他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随便坐下。 小曼虽然惯于应酬,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她不免显得比较拘谨。当年公爹决定北上与幼仪同住,这对她是一个极大的难堪和打击;公爹发狠断绝对爱子的接济,实际上也是向她投来的一个杀手锏;这些,一直使她深自苦恼,但也只好藏于心底,因为对此志摩也实在无能为力,倒是苦了志摩,只得为维持生计而拚命工作,日夜不辍。她又能向谁诉说?她渴望能够得到一个机会,使公爹婆母对她改变看法,使自己能够表现出孝顺贤慧,使志摩与父亲消除感情隔阂。然而她一直得不到这样的机会。 今天,老父的脸色总算还好。这使志摩喜不自胜,也使小曼略感宽慰。 入夜,厅堂里灯火辉煌,鼓乐齐鸣,丝竹悠扬。酒足饭饱之后,有堂会余兴:弹词、大鼓和上海本滩戏;大轴,是志摩、小曼特地从上海请来的袁汉云、袁美云姐妹的京戏。 她们唱的是《武家坡》。一折过后,掌声雷动。 突然,不知是谁喊道:"少奶奶来一段!" 小曼一愣,转头瞧着志摩,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人跟着起哄:"少奶奶唱一段!" "唱一段!" "我不会唱,唱不好……"小曼红着脸,摇着手,只想躲。 "少奶奶在上海唱戏好大的名气,报上都登过的!" "少奶奶清唱一段助助兴吧!" 亲友们都哄起来了。 小曼看着志摩。 志摩是个爱热闹、容易让步、不肯扫人之兴的人。他微微点头,眼神里有鼓励之意。 小曼想,今天公公做寿,大家又这样撺掇她唱,志摩也不反对,不唱,倒是大错了。为了讨公公的高兴和欢心,唱就唱吧。 她走到鼓师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就款步走到中央;一段京胡过门后,她和着琴声,柔和委婉地唱了一段《宇宙锋》。 一迭声的喝彩声和掌声。 徐申如看着这个媳妇,心里的眉结又拧紧了。他喜欢京戏,却不见得瞧得起戏子,更不喜欢媳妇能唱戏。他知道今天小曼出来唱一段是为了凑趣,所以脸上还是挂着微微的笑意,但心里却在想:志摩讨了这样一个妻子,他能幸福满意到底吗? 对戏子的深刻歧视,使他对媳妇的看法变得更坏了。 袁汉云、袁美云姐妹住在志摩宅中。堂会散后,他们聚在新宅客堂里喝茶,磕瓜子,吃糖食。 袁美云年方十余,生得细眉大跟,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相貌极像小曼,所以小曼认她做寄女。 "寄娘,您唱得真好!"美云笑着说,"以后我再也不敢跟您同时唱戏了!" "丫头这嘴倒会说!"小曼打了她一下,"我哪里能算会唱戏?只不过跟着老先生哼哼几句罢了。" "美云这倒不是捧场话。"袁汉云说,"寄娘您字正腔圆,韵味十分浓……" "我的嗓子不好。"小曼说。 "您的嗓子是好的,只是中气不怎么足……您不练嘛。" "我哪有这神思天天吊嗓子练声哪?"小曼笑着说,"我又不靠唱戏吃饭!" 志摩一会儿这儿坐坐,一会儿又到老太爷、老太太那边牌桌上去坐坐;这时,刚走进来,听到小曼的这句话,便笑着说:"你要是靠唱戏吃饭,我这书就不必教了,坐着吃包银也够一世享福了!" 小曼白他一眼"你也来帮着寄丫头呕我!—— "哟,寄娘,我可不是呕您!"美云连忙说,"您这么说,小的吃罪不起!" "我也没呕你呀。"志摩坐下,拿一个蜜枣放在嘴里,"你要扮相有扮相,要身段有身段,要唱功有唱功,哪一点比不上科班出身的?" 袁氏姐妹鼓起掌来。 "不跟你说话了,喝了点酒,就疯疯颠颠的"小曼说着,又转向美云,"昨天你说你已经答应郑先生去拍影戏了?" "是的。已经说好了。等他把本子写完,我就去试试镜头。" "这真有意思!在台上唱戏,唱过就完了,最多留几张唱片下来,人一老,什么都没有了。拍成影戏片子,倒是留得下来……"小曼说。 "其实,寄娘,你要是上银幕,成不了大明星你来找我!"美云说。 "你说我能行?"小曼动心了。 "保管能行!只怕您不肯!"美云兴奋地说,"您要肯,赶明儿我去跟郑先生一说,他不乐才怪!" 汉云也跟着说:"凭您这份名气,出演一个主角,上海城都要轰起来啦!" "那,你碰着郑先生,就跟他提一提也行……"小曼说着,又看看志摩。 志摩没有接口。 子夜过后,志摩和小曼回房休息。 洗完脸后,志摩靠在床头,看着小曼说:"你让美云去跟郑先生说,真的想去拍影戏?" "不好吗?演电影跟演话剧,不都是艺术?"刚才志摩没有表态,小曼心里已经不高兴了。 志摩听出小曼这句话中有刺,便说:"你怎么这点事理也搞不清楚?以前我们演活剧,是游艺性质,是几个朋友一起闹着玩的,看的人,也多是文艺界的朋友……而拍影戏,是一种商业行为,是影片公司老板赚钱的手段!" "我搞不清楚,就你一个人搞得清楚。"小曼负气地说,"你说的不同,是客观作用的不同,但按着剧本演戏,表现人生,性质还不是一样的?" "不要跟我辩了,小曼!"志摩有点发怒了,"我希望于你的不是在舞台上、银幕上出风头!我希望你写作、绘画,在学问、学业上有长进、有成就!" "你看不起演戏的人。" "我为什么看不起演戏的人?"志摩坐了起来,"我不承认!我一向认为任何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 "那你为什么不赞成我去拍影戏?" "你以为拍影戏真那么好玩?我的太太!水银灯下,导演左一个不满意、右一个不满意,一个镜头重复演五遍七遍,这份折腾就够你受的!我参观过拍影戏的布景棚,我亲眼看到过那些演员的惨相!何况,拍戏多半在夜里,有时甚至熬到天亮,你吃得消?" "我爱干的事我就吃得消。"小曼的拗劲上来了。 这句话,更是大大的激恼了志摩。"哼,这就说到点子上来了!你就是这份任性!" "任性又怎么啦?你口口声声说自由,可又责备我任性,我连这份自由也没有啦?" "咳!"志摩的气不打一处来,"我什么事儿不由着你?什么时候剥夺过你的自由?"接着,他稍稍克制一下自己的冲动,换了一种平和的口气说,"小曼,你至少也要稍微听点劝哓,呃?你练字,我赞成,可是你平均一天写不满三个字的小格楷;画画,我勉励,可是你一年难得涂几笔;你叫我失望不失望,你叫我难受不难受?" 小曼不作声了,她坐在梳妆台前的小凳上,一动也不动。 志摩下床趿鞋走过去拉小曼的手,小曼把他的手甩开,把头扭向另一边。 "小曼,不要生气,咱好好说说……" "不说,不说,不说!" "唉,小曼,你也要替我想想!我一天到晚,直着嗓子上课,就着灯火写稿,不为了你过得好点,不为了我们不受穷苦,又为了什么?我们拼死拼活拼来了我们的婚姻,不为了争得真正的美满幸福又为了什么?现在,一切都到手了,我们更应该携手并进,在事业上有所建树,达才是真正的幸福!" 小曼不作声。 志摩继续说:"你丢开了正业,却又要去拍什么影戏,叫我怎么说好啊!你想想,我徐志摩教授的夫人,去到银幕上露面做一个电影明星,这不叫人笑话?" "你这不明明是瞧不起戏子嘛。" "唉,我该怎么向你解释你才能明白?你不懂,那些电影公司的老板都是些什么角色?你去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任他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小曼还是嘟着嘴,虎着脸,坐在小凳子上不肯上床。 志摩一夜没有合眼。他只感到心头一片冰凉。 (十) 志摩决定第三次出国。 第一次,他是想去追求真理。 第二次,他是想去寻觅宁静。 第三次,他又想去追求和寻觅什么呢? "婚姻是恋爱的坟墓。"——这是一位女作家说的,志摩激烈反对这句话,曾经跟女作家辩得面红耳赤。他认为这是对爱情的贬低,是不了解爱情的真谛的庸俗浮浅观点。人,通过生活、学习、修养,不断自我提高,自我完善,人的精神永远在发展;爱情只是人的精神之最高级最纯洁的一种表现,它当然也是永远在发展着的。 婚姻标志着爱的成熟,将进入更高阶段的发展,绝不意味着它的死亡,只有生命终了,爱才会终了。可是,最近,女作家的这句不祥的话却常在志摩心底不自觉地回响;他惧怕听到它,拼命去驱逐它,它却像水从指缝里流出来似地不断流出,而且愈来愈响,使得志摩心烦意乱,惊恐不安。他始终爱着小曼,热情之火熊熊烈烈,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火是自己理想的翅翼煽旺起来的。一旦面对现实,他就想起乔治·桑的话:"你爱我,可我的幸福里缺了某种说不上来的东西……"——难道自己所爱的真是一个幻影吗?难道自己与小曼之间会有什么裂缝吗?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张眼正视,他唯恐小小的裂缝后面掩藏着深不见底的巨渊…… 他需要离开小曼一段时间。他需要孤独,让孤独再来唤起对爱的渴求。他需要让小曼孤独,让她的孤独感唤起对他的爱的渴求。 第三次,他在逃避。 一九二八年六月十六日,他动身,与银行家王文伯乘船同行,他喜欢一袭青衫,长袖飘拂,有逸气,有诗意。在剑桥大学读书时,他就是这样出入于碧眼金发的洋人中间,而今依然如此飘洋而去。 船到日本神户靠岸,志摩游了雌雄泷,坐在池边看瞑色从林木的青翠里浓浓的沁出,飞泉的声响充满了薄暮的空山。然后,他坐了震荡得很厉害的火车到了东京,最后是在横滨下的船,渡洋去美。他在日本逗留了十数天。 志摩是第二次到美国,他仍然不太喜欢这个过于讲究实效的国家和人民,拜望了几位老师和朋友就去了他梦魂萦回的英国——这里,有他的康桥。一踏上那碧绿柔软的草坪,一看到那庄严古老的房屋,一听见那潺潺的流水声,他的心头就充满了柔情。他这儿走走,那儿坐坐,找回了失落的东西。可是,这欢偷中多了一层淡淡的忧郁。康桥如旧,他却满怀沧桑;流水长在,过去的生命已消逝不返;他的临别一瞥,带着永远的伤感。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在浓雾澈涅的伦敦街头徘徊,在泰晤士桥倚栏俯着绵绵不断的流水;他去威士敏斯特大教堂,躺在地上仰摄下梅花形的玻璃窗格;他去诗篇铺的小楼听朗诵,去蓝色咖啡馆听古老的唱片、呷苦味咖啡……一切都犹如在眼前,一切都是多么的遥远呵;但是,过去的生命,已经永远消逝了,消逝了呵。 他回到沙士顿。这次他是步行去的,他将这六英里当作他生命中最可贵的一段历程。 到了,过大橡树拐弯十几步就是老约翰的小杂货浦。 咦?志摩看到的是一座漂亮的汽车旅店,酒吧里传出一阵阵舞曲声。他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他打量一下四周的景色,不错,就是这里。 他推门进去,长柜前有人喝酒。小乐队吹奏敲打着,沙哑的女中音唱着一支美国歌曲。志摩坐上高高的圆凳,肥胖、高大、长相酷肖大仲马的店主过来问他喝什么。一杯五味酒。 志摩举起酒杯,看着层次分明、色彩鲜艳的酒,一阵虚无、悲凉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干了这杯酒,又要了第二杯。 店主递上杯子,志摩问:"对不起。这儿,原来开着一个小铺子的老约翰,他的小铺子,都到哪儿去了?" "大仲马"望了望这个说一口纯正英国话的黄种人,说:"一年前,小铺子三天没有开门,人们走进去一看,老约翰死在床上,心脏病。"他指指自己的心口,耸了耸肩膀。"我是他的朋友。我料理了他的殡葬。我向地方政府租下了这块地皮,拆掉小铺子开了这家旅店,生意还不错。先生,你从哪儿来?也是他的朋友?" 志摩刚想说什么,一只女人的手放到了肩上,一连串低哑、迷人的歌声夹着酒气喷了过来。 他走出酒吧,宛如一脚跨出地球。眼前足下是那么虚空、迷惘、陌生。老人,寂寞的生涯,寂寞的死亡,寂寞的身后……他的音容笑貌,还会回在这块小小的土地上吗?又真有另一个世界会接纳他的孤独的灵魂吗? 皱纹、笑容、带酸味的美洲咖啡、三五牌香烟、紫色的信、自行车轮滚动的沙沙声…… 自己远涉重洋而来,就是为了承受这幻灭的悲哀?他几乎没有勇气去看史密斯夫妇了。但是,他还是来到了他熟悉的那座灰色的房子面前。 替他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仆。她让志摩在客厅里等着。志摩坐在沙发上,静候一个惊天动地、兴高采烈的拥抱、亲吻的欢迎场面。 史密斯太太来了,站在客厅门口,两只失神的眼睛从镜片后面打量着志摩。 "谁?" "我!我呀!亲爱的史密斯太太!"志摩赶紧站起来,大声少道。 "乔治?不对,你的头发不黄。亨利?也不对,他不戴眼镜。你,是谁?" "我呀!"志摩走近她。 她一下子还认不出志摩。 "徐志摩,在这儿住过、受过您照看的中国人!" "噢,我的孩子,你来了!"史密斯夫人搂住志摩,伏在他的肩上抽咽起来。' 志摩心里难受极了。两年的时间,人的变化多大呵。 "史密斯先生呢?他好吗!" "他,"史密斯太太停顿了一下,"来,我带你去看他。" 志摩跟在史密斯夫人后面,走进屋后的小花园。 樱桃树下,史密斯先生坐在一架轮椅里,昂着头,全神贯注地不知是看天上的浮云还是飞鸟。 志摩的心往下一沉。 "他,我的亲爱的,他永远不能站起来了。"史密斯太太沉痛地说。史密斯先生今年年初中了风,半身瘫痪了。 "史密斯先生,您好!我又来看望您了。"志摩走到他的身前,弯下腰对他大声说。 史密斯收回了望着天上的目光照着志摩。半晌,他的眼中露出了笑意,两滴眼泪从眼角涌出。他伸出一只手,颤颤地指指自己,又指指轮椅扶手。 志摩跟着他的手看去,轮椅扶手上挂着那曾经发出嘹亮高亢的乐声的小号。它依旧像当年一样,锃光发亮。 志摩指着小号对史密斯说:"我听到了,您的号声响在我的心里,我永远会听到它的!" ……老约翰死了,史密斯先生瘫了,史密斯太太衰老了,志摩满怀世事沧桑的悲哀告别了沙士顿。 是啊,什么才是永恒的呢?自己致志追求向往的爱和美,又难道不是瞬息即诺拿?影吗?人生几何,又何必对小曼要求过高呢,享一个白首偕老也就算是有福了。 志摩去看狄更生。狄更生不在伦敦。他留下了一封信和几把有着名家书画的纸扇。 在康华尔罗素夫妇处住了一夜,他给金铃和凯弟带了不少中国的瓷器玩具。 去了达廷顿,思厚之夫妇盛情款待他。志摩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农庄。他对思厚之说:"根据我在这个世界的阅历,达廷顿的道路是直通人类理想乐园的捷径……" 志摩怀着依依的惜别之情离开英国。他在船上眺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激动地大喊:"我要回来的!我还要回来的!" 刚到法国境内,志摩收到狄更生的电报。志摩立刻回电告诉他自己的行踪。 志摩离开巴黎,狄更生第二天赶到。他得知志摩又去杜伦,马不停蹄地匆匆赶去;相差三小时又没有道上,狄更生吃了一块面包,就跳上去马赛的车。 志摩提着小皮箱上了马赛港口的轮船。他放好东西,又回到甲板上,靠在船舷看岸上惜别的人们。船还有一小时开航。 忽然,他瞥见一个身影脚步摇晃地从远处向轮船奔来。近了,闪亮的白发,再近了,熟悉的面孔,狄更生!志摩奔下船梯迎上去。 握手,拥抱,紧紧地,紧紧地。港口船头多的是惜别场面,谁也没有注意这两个年龄悬殊、国籍不同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两个民族、两种文化的接触、交融。 船开了,看不见了,送行的人都走完了,狄更生独自站在港口对着白茫茫的海水不停地挥手,他似乎感到一种诀别的怅惘和悲哀。 志摩到了印度,泰戈尔快乐得手舞足蹈。他陪着志摩参观国际大学和农村实验基地,志摩对于泰戈尔在山迪尼基顿的农村建设工作极为钦佩,他说:"山迪尼基顿面积虽小,但精神力量极大,是伟大理想在进行不息,也是爱与光永远辉耀的所在。"在孔子诞辰的那天,泰戈尔特邀志摩向国际大学的教师和学生们讲述这位中国大思想家的生平和学说。, 临别时,泰戈尔把由他一九二四年在中国之行的各种记录、报道和演说稿编纂成的《在中国的讲演》一书赠给志摩,扉页上题词: "献给我的朋友素思玛,由于他的周到照料,使我得以结识伟大的中国人民。" 自从离国的那天,志摩就思念着小曼。每到一处,每做一事,志摩总想,此时,小曼又在哪儿?她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多情自古伤离别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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