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城市的阡陌小巷中,匆忙穿行,无意间,街边一旮角,一间毫不起眼的馒头店,一抹亮黄,一下子牢牢锁住了我的视线,怎么也不忍离去。一丝欣喜,悄然涌上心头。 不自觉地,我放慢脚步,一点一点地靠近它。心下嘀咕,不会是一种错觉吧?在这样的“大城市”,难道真地能碰见深藏在记忆里的模样?忐忑的心情,迫使我急不可耐。店员见我走近,急忙招呼:“买馒头?”我没有回答,视线飘过馒头的白,直奔那种充满诱惑的黄色,金灿灿的。 我走到跟前,弯下腰,定睛细细地看了又看它的厚度,再静静地瞧了瞧一寸多厚的切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洞,眼前蓦然掠过一身疲惫的背影…… 记得小时候,家大人多,一家人的生活,全靠杂粮贴补。母亲总是在我们睡着之后,大半夜就悄悄地起床,点着煤油灯,用石磨,把玉米、高粱、荞麦、糜子、谷子,赶在天亮前,一遍又一遍地磨成粉,罗成面,装进大大小小不同的瓦缸里,以备蒸、煎、烙、烤,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各种美食。 做得最多的,要数发糕,那种糯糯的口感,甜甜的味道,最能勾起我们的食欲。我们爱吃的,也是母亲爱做的。一种面吃腻了,换另一种面做,或者按一定的比例,把几种面掺和在一起,做出另外的一种口感。真是花样翻新,百吃不厌。 其中的一种,就是我眼前这种让我无限留恋的金黄。没错,是记忆里的样子。我的心怦怦直跳,故作镇静地抬起头,装着漫不经心地样子,问到:“这是什么?”明知故问,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店员也笑了。说道:“是发糕,没见过吧,买点尝尝,挺好吃的。”我没有回答,眼睛还盯在发糕上,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挺贵吧?”店员看了看我,说道:“比馒头贵点,比面包好吃。”我的心跳加快,有点激动,为了掩饰自己,我急忙掏出纸币,换了几块发糕,匆匆离开。 要说母亲的厨艺,不能说是千里挑一,但百里挑一足足有余,她有许多绝活,无人能及,尤其是制作发糕。本村或邻村有人经常登门拜访,学习制作技术。母亲生性乐善好施,悉心现场指导。教别人用糜子面制作“酵母”,和不同的面,用不同温度的水,还有发面的温度和时间,发糕制作的详细流程和步骤,蒸制的火候与时间等等,毫不保留地一一传授。 记得上小学时,我每天在书包放三块玉米面的发糕,带去学校。那时乡下的孩子,比较淘气,跟馋猫似的,看到我吃发糕,你掐一点,他掐一点。带一块,根本不够。他们都羡慕我。我也很大度地分他们发糕,心里却美滋滋的。去年同学聚会上,还有发小,提及当时的窘态,在相互的调侃中,让我们笑得前合后仰。 走在路上,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进装发糕的塑料袋里,搬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那种暄、软、弹,熟悉的口感,一下子能垂钓起大把的时光,不过现代工艺,还是做不出母亲的味道,我的眼圈渐渐地湿润起来。 前年,一场大雨过后,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发糕,就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念想,深藏着声声唤儿归的慈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