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厦门工作时,回家的次数出指可数。后到长沙,离家近了,回家的次数也渐多起来。但是,不管回去次数多少,爹都是那两句话,"回来啦"丶"路上注意安全"。这迎、送两句话几乎成了我和爹中间的屏障。这就是父爱吗?我很委屈。 前不久,我又回家,当我离开和爹道别时,爹还是句话:"路上注意安全"。走出家门,我伤心极了,到了村口,我还是习惯性地回头望一望。这时,我陡然发现,一个身影站在家门口,向村头张望。是爹呀!顿时,我眼泪夺眶而出。远远望去,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那样苍老!单薄而瘦小的身影,满头百发,但那挺直的腰杆像一棵不老松立在那里,一阵风过,那不老松晃了一下,又挺立在那里。 是的,爹的性格就像他的腰杆子,一辈子挺得笔直笔直的,从不因困难而屈服。听爹讲,爹的爹娘,在他二十多岁就去世了。爹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妹,最小的不到四岁。爹还没结婚,就当上了爹和娘,当时,村里有人建议,把小弟送给别人。爹听了大怒,我就是吃树皮草根,也要把弟妹们带大。 爹娶了娘后,相继生下我们兄妹五人,虽然,爹娘整天为生活奔波,但是,家里曰子还是日渐见肘。到了我们上学的年龄,爹不管生活多么困难,都坚持送我们进学堂,曾有人劝他,拉一两个小子回家,帮助干农活,减轻他肩上的担子。爹坚定说:"只要狗娃们能读书,我就是砸锅卖铁,我也送"。 爹熟读古书,写得一手好字,在我的家乡也算是个"名人"。然而,他的一句名言是,"读书能见道,入世不为名",做人不卑不亢。他从十几岁就参加县里社教队,当过老师,做过会计,最后是农民。别人当官是越当越大,而爹的"官"是当吧当,就当没了,成为农民。但是,爹从没有个怨天忧人,更没有影响他在家乡人心目中的威望。村里哪家婆媳不和、父子吵架、兄弟分家都要请他去当判官。爹总是站在公正的立场,那怕是自已的亲兄弟,也不留私情,把事处理公平、公正。我的一个堂叔和别人因土地纠纷,因为爹没帮他,几十年了还没和爹来往。 爹就是这样认理不认人,有时,连我们做子女的都难以理解。记得,八五年我从越南打仗归来,准备去军校,中途回家报平安。在饭桌上,爹当头泼了我一瓢凉水:"你在战场九死一生,如今又上军校,双喜临门,爹也高兴。但是,你想过和你一起打仗隔壁乡里牺牲的王铁牛的爹娘吗!你更应该踏实读好书,做好人。"爹的这句话使我读几十年,才读懂啊。 爹八十挂零,确实老了。特别是娘去世以后,长期一个人在乡里,我和弟妹多次想接他住到城里来,他总是说,乡里呆惯了,不习惯城里生活。其实,我和弟妹都明白,爹是怕拖累子女。 离开家又有些日子,爹站在门口张望的情景一直在我脑海里萦回,那满头白发,那即使被风露吹得瘦小的身影,还像一棵不老松一样挺立,将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