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总会因为一些人而特别铭记一段时光。而一九九六年五月二十三日这一天,正是这样一个日子。这一天是我和丈夫转居辽宁营口的日子,更是我与我慈爱的父亲“诀别”的日子。 记得那一天,天空虽晴空万里,可我们的心情却灰暗到了极点,每个人的心里都异常的不平静。明知道转迁这件事其实已经是酝酿已久的事了,可还是免不了会有种伤感的情怀。这不仅仅是亲人间那份自然而然的依依不舍,更重要的是潜藏在父母心中那隐隐的担忧。担心他们从没远离身边的女儿跨省之后会是怎样的生活?能否适应?能否幸福开心? 我的父母亲虽性格迥异,但至少有一点他们是相似的——正直善良。 父亲是一个勤劳朴实又节俭的老人,在我的印象当中,他脾气很倔,但遇事总是会替别人着想,勤勤恳恳的,从不生事。甚至有时快乐起来会像个孩子,可忧郁起来也会像个孩子一样想不开,闹情绪。不过,我倒觉得这是父亲的优点,因为他从不掩饰自己,活得真实! 相比之下,母亲却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她很聪明。我想,如果不是身体不好,她应该能成为新一代了不起的女强人,只是病弱的身体阻挡了她发展的脚步。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成了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我想,这也是母亲心中所存留的遗憾吧。 但母亲依旧是精明的,她总是于力所能及中将家操持得非常好,将我们照顾得非常健康。 看到母亲拖着虚弱的身体,围在灶前情绪低落地为我们准备饯行的早餐,我的心忽然泛起了酸。本想着走过去搭把手同她聊聊心事,却忽地又停了下来,泪点很低的我真怕这时一个不小心再反添了母亲的忧思。 从外屋地落寞的转回来,便一眼瞧见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父亲,他正一支烟接一支烟的抽。本来已忌烟的他此时却用男人特有的方式宣泄着他柔软内心下所极力潜藏的情绪。 父亲本身就不善言谈,这时候就更少言寡语了。丈夫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非常清楚即使自己现在说得天花乱坠,也丝毫不能打消我父母亲的疑虑。故而,他只能选择闭口不谈。 屋里顿时弥漫起沉闷的气息,出奇的寂静夹杂着悢然的蔓延,似乎令人喘不过气来。我们彼此似乎都将离别看得过于沉重,而基因的遗传又让我们成为不善于掩饰情感的同类人,因此,我们一时都无法行之有效的来转化这种情绪的铺展。只有十个月大的儿子,不谙世事的像是为了缓解气氛,于香甜的睡梦中不断发出吧嗒吧嗒的啜奶声······ 母亲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上,用强挤出的欢颜打破了这种僵局,示意着我们吃饭。可我们谁都没动地方。看着母亲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睛,我知道她伪坚强的背后,是那一团糟的心绪。 还是父亲先站了起来,他用脚使劲捻灭了烟蒂,对我和丈夫说:“既然***都做好了,就吃一口吧,吃完了你们还得赶车,别晚了!” 我们默默地随双亲一同上了桌。这时,母亲拿起筷子故作轻松道:“快吃吧,还愣着干什么?现在不抓紧吃,以后再想吃到妈亲手做的饭菜就不那么容易了,路途这么远,大小是个家,条件允许不允许的,回来一趟可不简单。以后你们一年能回来一趟,我和你爸就知足了!快吃···快吃吧!”随即便带头夹起菜来。 父亲这时则有些外道的不断夹着菜分别放置在我和丈夫的碗里,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着,“是啊,毕竟是跨省,回来一趟确实不容易,多吃点···” “嗨!”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睛闪现一种回味的迷离,“你们俩的今天让我想起了我和***年轻的时候,当年我们闯关东的时候也是跟你们现在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固定地着落,等真正安定下来了,日子过得也不易。想想两头都难受,那边来一趟不容易,这边回一趟也不容易,特别像你们现在这样还有个孩子,就更难上加难不用提了了。这一点不用说我和***都理解!我和***对你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了,比什么都强。” 我们默默地听着,难以表达的思想,让我们发不出一语。 放下筷子后,父亲又道,“特别像你们这种情况,半道转居到那儿,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等同建一个新家,困难只定少不了!” “所以说,千万别强求!有条件呢,就回来看看(我和***),没条件呢,也别愣撑着难为自己。非得回来走一趟就叫好啊?我不那么认为。” “嗨,这人哪,一辈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长大了,就得跟那鸟似的,该独飞就得独飞。父母不可能跟你们一辈子,你们也不可能永远守在父母身边一辈子。不有那句话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都是早早晚晚的事,我和***想得开!” “以后,你们只管维系好自己的小家,打拼好你们的事业就行了。至于家里这一块,你们不用过多的担心。我的体格你们也是知道的,平时连个小感小冒都很少,***虽然体格不好,但也没什么大碍,都是些要不了命的慢性病,再说,你哥你姐他们也都在近前,所以,你们就把心放肚里吧,好好发展你们的!但愿你们将来在那个广阔的天地能够有所作为。还是那句话,我和***没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们能在他乡照顾好自己···” 不善言谈的父亲,冥冥之中竟说了这么多,像是一种特定的安排,可我们当时却没有进行延伸的想象,只顾沉浸在离别的患失中,一遍遍咀嚼着父亲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句句直戳心底的厚重。越咀嚼,便越难过。 没等父亲说完,我就已经哭得涕泪交流难以自抑了,继而便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狂奔着冲了出去····· 其实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此去经年,对于我们双方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谁都无从知晓、无法预料。沧海桑田是尘世免不了的离经叛道,我那接近花甲的父亲,他一定是及早看清了这一点,故而才破天荒地同我们念叨了这么多。但我当时,潜意识里还是不愿相信,这层次多元化的一别,真的就是和父亲的最后一别······ 可人生没有重来!假如一切都可以重新洗牌的话,我宁愿放下这出走的念头,也一定要多陪他老人家几年··· (二) 父亲送我们去车站的时候没有让母亲一同去,因着母亲身体不好,故而怕她太过感伤只允许她送我们至大门外。我将孩子递给丈夫,红着眼眶拥抱了她。母亲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肩臂,将她的万语千言及不舍统统融入其中。那是一种透明的哀伤,刺痛而阴翳。 待我走出一段距离后,蓦然回首,隔着深意的时空我仿佛看到了母亲躲在门后飘出的泪。 父亲一路上依旧不间断的同我们热聊着,但是大部分都是对丈夫的嘱托。他似乎要把今生的希冀全部倒出来,否则便觉不够。然而说来说去却只有一个内容,他希望他身旁这个好脾气的姑爷能够全然的去包容他那个有些任性的二闺女(也就是我)。追本溯源,还是深深的不放心。 其实骨子里我不喜父亲这样大动干戈地来送我。因为从小我就有这样一个毛病——既不愿意送人,更不愿被人送。总觉那种离别的伤感让人心痛到无法言说,沉重的令人戚哀。 说话间,车站到了。 一辆斑驳着旧漆的客车映入了我们的眼帘。这辆大客车是我们场唯一一辆通向外界的公汽。这辆车一般会在下午的时候从林业局准点出发,然后于傍晚时分到达我们场。因我们场是终点站,所以这辆车到达我们场后需要在我们场的招待所住上一宿才行,直到翌晨的五点来钟再准点从我们场始发回到林业局。所以,这辆车当时对于我们场的出行者来说非常之重要,若赶上车则好,赶不上车无形中就要多耽搁一天,倘若恰逢周末,那就要多耽搁上两天。这就是父亲为什么会说出门及早不及晚的真正原因了。 我们刚走到大客车的近前,就看见司机的头从驾驶位一旁的窗户中探了出来,他慢悠悠地点燃一支烟,然后狠狠的吞了一口,继而眯起眼从鼻道里冒出两缕子青烟,似要拼命驱散残留在他脸上的部分困意。 父亲拎着行李先我们一步上了车,在将手中的行李安顿在座位上后,他便径直奔向那个矮胖的售票员。他是想着要为我们先把票买好,然却被我们制止了。见我们执意不从,父亲也只好作罢。我劝父亲回去,可他只是笑,却示意着要抱抱孩子。父亲很喜欢他的这个小外孙,没事的时候,就会用背带将他背在自己宽厚的背上,于家一侧的房山头那条沙道上悠悠的晃着他睡觉。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看起来很粗犷,但在哄孩子的时候却常常表现出超常的耐力。这让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小的时候正是抓着他这一特点才时常缠着他讲故事。而父亲那时也总是会乐在其中地张开双臂将我和妹妹一并揽在怀里,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不厌其烦的讲诉他那个既单调又不算故事的故事:“从前哪,有个花狗,花猫,花兔···” 声声的车前提示被迫将我萦绕的思绪拉回,父亲不得不将手中依旧熟睡至深的孩子重新递给我。他的脸泄露了他的不舍,可他还是佯装洒脱的向我们摆了摆手。望着他宽厚的背影,我的眼圈再次泛起了红。就在父亲下车之际,我看到他突然顿了一下,继而下意识地抡起浑厚的拳头照左腿的膝盖处快速的捶了两下,然后才试探着跳下了车。 我的心倏的一凛,父亲的左腿一直有很严重的骨膜炎,常年吃着止疼药。每当站久了,或是坐时间长了,再起身的时候,他定会重复这一动作,以便缓解他的疼痛。像这样起跳台阶的事便更可想而知了。父亲跳下车阶时并没有回头,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看不到他隐喻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一定是痛苦的!而且是相当痛苦! 心在矛盾中不觉惭愧,时间却在不舍中极具飞转,没有刻意,却处处留痕··· 父亲下车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在车缓慢启动的那一刻,窗外映出了父亲向我们热切挥舞的双手,那被流光透视出的表情,充满了无尽的留恋。倏忽间,我竟意气地萌发出了想打退堂鼓的念头。父母在,儿不远行。可我这是在做什么?父母含辛茹苦地将我拉扯大,到老了我却不能让他们尽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想想真是有愧于他们。可为了维护自己恼人的自尊,我还是将这丝刚刚萌生的念头隐匿了起来!并用《水调歌头》中的一段“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来用以自我安慰。 窗外的身影还在挥舞着交替的双手,我实在控制不住,趴在丈夫的肩上啜泣出声··· (三) 车渐行渐远,将父亲深沉博大的身影拉得遥远而模糊,却也逐渐清晰了我的忧思。 我不知道这次转居的重大抉择对于我来说会是一个怎样的生活,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不想过早地占卜未来,起码现在不想。革命尚未开始,我只想为自己寻求一种较为宽泛的安慰。但又不得不承认,无论前方光明还是黑暗,对还是错,都已无回头可言。对对错错一出戏,想要演好这出戏,就必须运足气力。 说实话,营口这地方对于我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到从未谋面,只是似曾相识。熟悉到从和丈夫一开始处对象便动了来此地的念头。从小就生活在大山里的我,早已厌倦了面朝青山背朝天的日子,经常幻想山的那边肯定会有海市蜃楼,所以,总梦想着有一天能走出这座大山,去山的另一边看看风景。 于是,为了这一简单的愿望,更为了自己的爱好,我刻苦的努力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考上大学圆了自己的梦想,然后靠自己的才华走出去。可人生就是这样事与愿违,想要得到的偏偏让你得不到,没想得的那个它却怔忡而来······ 由于母亲有病,哥哥结婚,这让本来境遇就不太好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欠下了外债。而这一切促使心事很重的父亲整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屋漏偏逢连阴雨,恰在中考之际,我们学校又遇上了教育界百年不遇的荒谬,校长屡犯考纪而迫使我们班的部分中坚考生最终于中考失之交臂。若想继续求学,只能复读。 然而此时我的父母已经被钱困顿的不成样子了,我怎么忍心再向他们启齿?我不能不顾父母的难,只为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不睬他们的苦,我做不到!这时候的我,是不是理应放下学业先帮家里渡过难关,添砖加瓦地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而后再说呢? 我于人生黄金转折点的思忖中失眠了一夜,但最终还是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放下学业,为家分忧。虽然很难取舍,脱离本意,但依然要这么做。我不想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于是便造就了我今天的学习遗憾。 如今的我,茫然地随同丈夫和孩子奔赴着他乡,却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颠沛流离还是想象中的海市蜃楼、繁华富贵?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坚持走下去。我深深的清楚,离开娘亲们的呵护与关怀,就意味着现在乃至将来,我的崭新生活不可能再是一帆风顺,或许只是荆棘遍地··· 想到这儿,我闭上眼睛,尽量不忧不惧,放空思想。 路途中,我们换下客车坐火车,颠簸着疲惫,丰盈了尘埃,终于于翌日中午来到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营口市。 营口市,别名也叫滨城,位于辽东半岛西北部,是辽宁省内中一座不算太大的城市。这里的气候宜人,冬暖夏凉,属海洋性气候,中国七大水系之一的大辽河就是从这里注入渤海的。 说实话,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来到这里,如果不是跟随丈夫,我断不能动跨省的心思。也许这就是命吧! 女人如花,一朵顽强的蒲公英花,花絮飞到哪里生根,哪里就是她的家。 如今,我站在这里的东西中路,应接不暇的看着两边的高楼大厦和穿梭在大街上虽井然有序,但多的犹如过江之鲫的各款车型,抱着孩子躲闪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感受着这里的别样气息——新鲜、茫然。心,不禁百感交集。 这时,丈夫的哥哥和弟弟来接我们来了,看到丈夫和他的兄弟在拥抱,我联想起了我的亲人··· 丈夫的哥哥叫了一辆出租车,带着我们奔赴去往新家的路。 亲人相聚,免不了沉浸在欢聚的喜悦当中,可欢乐不久,我便知道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听起来有些残酷,那就是——丈夫的工作在运作的过程中突然出现了纰漏,不能如期望的那样安排了,这不免令我们大大的意外,懵懵然的立在那儿,一时反应不过来,仿佛上帝跟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丈夫可是个医生啊!为什么出现问题,不及早告知我们呢?这样不知所措的出现,即便神经披着盔甲围上金罩铁布衫也必会溃败的无以复加。 可令我彷徨的同时,更看到了另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已经来了。似乎已没有退路。之前于原乡忽忽悠悠大放厥词了那么久,到头来却只是一个木鱼石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似乎根本就唱不出歌。然而,我们已经来了。我清楚地认识到,突变如今已成既定的事实,当下摆在我们面前再现实不过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选择留在这儿;二是杀个回马枪走回头路。何去何从,尴尬至极。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心灵挣扎,个性让我选择了留下。最终,我的坚持,丈夫的跟从,造就了我们今生共同的工作遗憾!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一个岔口一个岔口的过,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永远只有两条路,一是选择,二是放弃。两条平行的路线,无论你走向哪条,都终将有利有弊地各有缺憾,且不留余地。 (四)离别成殇,重逢无期 光阴的磨合让习惯嵌入了安然,同时也撰写了风云突变的无常。 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是一个阴郁而忧伤的日子。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无情而冷冽,夹着猝不及防的致命清晰狠狠地向我抛砸而来,那是一种鲜明到痛的呈现,一种被利刃割伤的感觉。我知道,我将无法躲逃,因为那是一场命定的安排,且无从修复。 就在这一天下午一点半左右的时候,我和丈夫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哥哥打来的。然而电话那头简短的几句沉重告知,遽时将我还没焐热的欣喜凝结在空。 哥哥沙哑着嗓音说,父亲病危,让我速回! 噩耗传来,犹如晴天霹雳。父亲一向身体康健,怎么说病危就病危了呢?这让我在思想上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我呆滞地扔下电话,无语哽咽,眼前砰然闪现的是父亲送我时挥舞的双手。云帆尽头,他那沧桑而厚重的身影,隔着时空,深切入骨。 三年来,那送别的场景一直幽居在我的脑际,从未远离。它总是像蒙太奇的胶卷一样,不定时的铺展开来,令我既温暖又酸心。可那时的我在此地毕竟才刚刚立足下来,孩子尚小,一切皆在起步阶段,况且那时候的我,幼稚的大脑里似乎还存在另一种思维,那就是不想令自己这么潦潦草草地去见父母,总想为自己曾经的出走交上一张满意的答卷,然后再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归乡见亲。就为这一简单的虚荣,我开始等,等那一天的到来。结果,却等来了这样的消息。 三年,确切地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这一刻于我而言,竟如半个世纪之久。懵怔的凝着站在近前的丈夫渐渐虚幻和摇晃的身影,我急火攻心,最终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倒在地,昏厥过去。 当我醒来时,已被丈夫抱到了床上。 我强忍着胸口的疼冲着丈夫激动的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准备!快去买票啊!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我要见父亲最后一面!” 然而最终,我还是没能见上父亲的最后一面。一别成殇,再无重逢。 原来,哥哥打电话的时候父亲就已经不在了,只是怕我一路上承受不住,故而隐瞒了下来。父亲得的是脑淤血,从发病至去世,只有十分钟。 这十分钟的生命里,父亲想得最多的,恐怕便是我吧! 子欲孝而亲不待。一个“等”字竟成了抱残守缺的另一个代名词。 我长跪于父亲的坟前,泣不成声,语不成句,悲悲切切,到头来却只诉说了那个——叫做遗憾的词…… |